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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过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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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公平,以往的记忆断层,现在竟平白给沈淮棠添一段只属于她自己的,关于江未的记忆。

酝酿整整五年,直至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关啪的一下启动,串糖葫芦似的,将那些遗落的珍珠串起。

她能在短时间内对他迅速熟悉,亦是因为这份窈窈冥冥的亲近感。

然而,当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时,这趟旅途已经接近尾声。

往后,她又能说,“我和江未在暴雨中的无边旷野开着越野疾驰,在流星雨漫天的山谷中肆无忌惮地喝酒跳舞,在璀璨烟花下的节日小镇里假扮恋人,哪怕只有快门按下的一瞬间。”

说出口之后,她产生一种微妙的错觉,梦境好似也变成真实记忆的一部分,密不可分。

思绪百转千回。

过了很久,她才无知无觉地笑了笑,在江未莫名的眼神中,云淡风轻地开口:

“我在想,晚上吃什么?”

·

回鹤城的飞机上。

蜷缩在座位的沈淮棠将遮光眼罩一把扯下,转头对江未说:“睡不着。”

江未眉毛一扬:“真难得。”

“我闭上眼,就是一望无际的旷野,和漫天的流星雨,我的魂魄留在了那一夜。”沈淮棠仰着头,眼神直直地看向机舱顶部。

江未瞧着她怨念满满的表情,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压下,转而十指交叉,商务会谈似的问道:“那么长官,我做些什么能让你好受点呢?”

“要听故事,讲讲我们以前的事情吧。”沈淮棠话音未落,意犹未尽地补一句,“编的也可以。”

江未听罢,停顿一瞬,自然而然接话道:“好,我现在开始编。”

在七八年前,沈淮棠言语障碍的那段时间,性子较为孤僻,长时间待在自然环境中,不愿与人社交。

因此,她常常对于别人的呼唤毫无反应,甚至有些厌烦。就算在医院,除去难以跳过的必要病情交流,她与医生护士也并不熟悉。

她不愿意用电子设备,不想打字。就算用纸笔,写出来的也是精简至极的单字词组,尽量简单地表达需求或回答问题。

医院里有一间图书室,放着不少书籍,供患者翻阅。沈淮棠在其中寻到一本《秘密花园》,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阅读,而后竟开始四处寻找起花园来。

梦港岛上虽然植物颇多,绿化宜人,特别是疗养院还有专门建造的公园设施,但比起书中那般精心打理后百花争奇斗艳的花园,还是逊色些。

于是,她每日在岛上游走,暗中观察,终于在教堂的后花园里找到一片小小的山茶花田。

花田由一位修女照料,她年事已高,耳朵已经完全听不见,而且脾气不大好,又将花朵视为自己的孩子,从来不让人碰,谁要祸祸她的花,她就哇啦哇啦叫。

不过沈淮棠打心眼儿里认为生机勃勃的花草更美,也没打算摘,只是时不时就去教堂看修女料理花朵。

她乖巧得很,就在一旁的树荫里坐着,偶尔抬头看一会儿花,又垂眸翻翻那本《秘密花园》。

修女自然也不管她,却留了个心眼儿,久而久之,甚至会在做完礼拜后,多分给她一个面包,仅此而已。

江未当时还乐呢,说她们俩,一个耳聋老太太和一个小哑巴,竟然达成一个极度怪异而和谐的状态。

他偶尔从外地回梦港岛,会按照她写下的字条,带回她指名想要的书籍。

有时候不见她在书店睡觉,他便会去教堂,绕过歌声阵阵的唱诗班,到后院去,目光穿过层层叠叠娇媚的花朵,落在大树下酣睡的女孩儿身上。

她脸上盖着那本书,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她光洁白皙的胳膊上,似是镶上一层金色的鳞甲。

这种时候,往往他还没有走到,她就醒来,书从脸上滑落,露出一双警惕而冷淡的眼睛。

见到来人是他,她勉强松弛下来,又将书盖上,继续晒太阳打瞌睡。

他走上前去,坐在她身边。

她不愿意挨别人太近,往旁边蹭一点,又不动了。

然后两个人就在树下继续消磨时间,她睡觉,他就独自看书,或者写生,做一些需要安静处理的事情。

后来,江未听说,那位修女去世了。

老太太是在睡梦中走的,没有受苦,寿终正寝。

葬礼在教堂举行,然而沈淮棠没有去参加,她静默地站在山茶花田中,远远看着即将开始的仪式,俯身用力,折走一支修女生前最宝贝的贝拉茶花,便离开了。

江未终于在海滩边找到沈淮棠。

这一片海滩距离住宅区很远,需要走很长时间的路,鲜少有游客愿意过来。

他骑着自行车弯弯绕绕,大老远就看见一个呈大字型躺在沙滩上的人。

沈淮棠躺得四仰八叉,四散的长发像是茂密的海草,她眼神空洞地看着湛蓝如水洗的天空,嘴里叼着一朵鲜红的花。

瞳孔倒映出万里无云的一碧万顷,与火焰般燃烧的大红花朵,两厢冲击,在她淡漠沉郁的眼睛里混杂出惊艳的色彩,那是一种近乎妖异的艳丽。

轻轻一眨眼,波光潋滟。

大海的浪潮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她在阳光下雪白的小腿,给浅色的裙摆染上潮湿的深色。

江未一步步走近沈淮棠,发现那朵贝拉的根茎却在她嘴里,已经被嚼得稀烂,类似某种泄愤式的攻击。

她没有看他,只凝视着远方。

海潮阵阵,偶尔汹涌,冲到她的腰部,没过她的指尖与手腕。

江未如以往一般,坐在她身边,许久只轻声说:“太阳要落山了,回去吗?”

沈淮棠侧头看向他,口唇微张,恰逢一波细浪打来,眨眼间便带走掉落的花朵。

她情不自禁坐起,凝视着花朵顺着退潮的海浪离开视线的轨迹。

许久,她才收回注目礼,微微偏首抬眸,流水般的长发从圆润的肩头滑下,掺杂在其中的细沙也簌簌而落。

紧接着,沈淮棠对江未说出认识以来的第一句话。

她说:“我可以抱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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