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怒斥道:“闭嘴!私下不要胡言娘子闺房之事。”
众仆听出她言语间厉色,心下慌张惧怕,忙应:“是!”
“今日暂且如此,明日再添置。”
“是。”
一灯如豆,亮在内室中间圆桌上。
月白床幔垂挂,将名贵雕花架子床遮得密密实实,未留一丝缝隙。
雍鸣盘坐在雕花窗棂下木塌上,清俊身影如石安静,不动如山,几与夜色融入一体。
神念延展,几人对话入耳,他似若未闻,阖上眼瞳,掩一方漆黑入眼。
不论任何揣测记忆,都会随时光流逝,跟随他一起消失,泯灭在烟尘里,被彻底遗忘。
方时祺带着沐浴后湿气与馨香,只着纯白丝绸寝衣趿拉着软鞋走回寝房。
暗夜幽光,目力不及有魔力傍身时候能于黑暗视物。素手拨开床幔,走近大床,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她掀开锦被躺进去,透过床幔看见一幕幽光,朦胧模糊。
过去十几年,她习惯盯着那缕幽光,静等室内陷入晦暗,数着呼吸,不知不觉睡去。
孤独地睡过一夜又一夜。
如今,她已经成婚,再不是孤身一人,还要孤枕难眠,未免太过可怜了。
花瓣眼瞳在灰暗里悠然睁开,嗅着似有若无梅香,她不悦抿着唇,撒娇说:“雍鸣,我睡不着。”
呼吸一窒,凤目倏然睁开,雍鸣未动,沉声回着:“我陪你念静心诀。”
“我又不修仙,我不念。”方时祺拒绝。
“与你有益,可助你入睡。”
“撒谎。我表哥为何越念越萎靡不振?”
“他心神不静。”
“我也是。”
雍鸣:“……”
二人一时沉默,一室静寂。
灯烛燃烧,噼啪崩出一个灯花,摇曳晃动几下,又听啪嗒一声微弱声响烛夹阖上,一缕白烟袅袅升起,蜿蜒舞动,慢慢消失。
寝房彻底陷入黑暗,二人对抗,无声拉锯。
不知过去多久,方时祺越想神智越清明,她拥被坐起,窸窸窣窣细响间,听到雍鸣出声。
“我背六界地域志给你听。”
六界地域志是书妖一族著作,不知是哪一位书妖游历六界后所著,内容涵盖它所到之处,地貌,草木,灵气,风景等奇闻趣事。
她孤僻,深居简出,应好奇梅山之外趣事。他猜测。
“梅山我都没走完,六界太遥远,我没兴趣。”她再次拒绝他好意。
掀被下床,赤脚去探脚踏上软鞋,黑暗中不慎将鞋子踢下去。她放弃寻找,赤足抬起,没踩到预想中柔软毯子,反而踩进一方温热大掌内。
梅香袭来,雍鸣握住她纤薄腰侧,将人按坐回床榻。握住细瘦脚裸将她双腿塞回锦被。
挺拔身影坐在床沿,暗夜幽瞳,将女郎一举一动收进眼底,他压住她双肩,让人躺好,盖上被子。
“秋夜寒凉,乱跑什么。”
“陪你打坐。”她负气说:“夫君这般厌恶为妻么?”
他现在不能听她喊“夫君”二字,这是戏弄信号。
“不敢。”
“新婚夫妻,你让我孤枕而眠,传出去,我还有脸面做人么?”她似是在指责负心汉一样,义愤填膺。声音凄切,又心痛又后悔。演得传神。
若不是雍鸣坚信自己没做过,几乎要信了。
“传不出去。”
方时祺一梗,她当然不在意传不传的出去,闲言碎语听得耳朵生茧,她又不是为他们而活,完全不痛不痒。
她气道:“你冷落娇妻,心中无愧?”
“我们为何成婚,你不知道?”情况特殊,做不得寻常夫妻。
“你倾慕我良久,拼死抢得绣球,愿做赘婿,只为获得我芳心。”
当初联合魔神做局施压在先,强塞绣球在后,只字不提。他为何入赘,不是为保护她么。
“睡吧。”雍鸣无奈,伸手盖住她眼瞳,说:“我坐在这陪着你。”
方时祺鸦羽般稠密纤长睫毛眨动几下,似一根羽毛撩拨着雍鸣的心,他猝然一缩手掌,半路被她抓住。
“你躺下来,我要抱着你睡。”
“你能保证不施展那些艳情话本手段?”
什么?
方时祺恍然大悟,当下明白他在怕什么,举起三根手指,发誓:“我保……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