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警察的电话后,许薇和丈夫急匆匆赶去医院看望小儿子。
贺修霆低垂着眼帘,护士帮他处理伤口,颈部被划伤缝了十二针,正一圈圈缠上纱布。
莫超雄在同一家医院的手术室抢救,莫寒暂时被拘留在公安局,刚才警察来医院做笔录,贺修霆讲诉事发经过,自己是如何被绑架走的,又是如何脱救的,他说莫超雄不仅敲诈勒索,还持刀威胁,莫寒是为了救他才过失伤人,请他们从轻处罚。
警察敬了个礼,感谢他的配合,然后说他们会依法处理的。
处理好伤口,贺修霆躺在病床上静养,听见脚步声,贺修霆支起身,看到父母神色慌张地赶来。
看架势猜出父母肯定都知道了,贺修霆愧疚地低头认错,“爸,妈,对不起。”
许薇扬起手,往贺修霆脸上扇去,但看到贺修霆苍白的脸庞和毫无血色的嘴唇,唯有眼眶是红的,最终没狠心,又将手收回,靠在丈夫怀里痛哭。
贺侑霖因为没来得及亲自回来,把一切都交代了。
许薇已经从大儿子口中知道了全部真相。
没想到小儿子陷得这么深,十年了都忘不掉,兜兜转转两人重新又走到了一起,难怪自己当时给他介绍相亲会这么抵触,因为他还喜欢那个男人,甚至都偷偷在一起同居了。
据贺侑霖所说,当年的分手造成了贺修霆很严重的心病,抗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许薇所有的情绪,最后只化为了浓浓的心疼。
罢了罢了,只要儿子喜欢,那个人对儿子也好,男人就男人吧,只要他每天开开心心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贺鹭安抚好妻子的情绪后找到儿子谈话。
他目光如炬看着贺修霆,眉宇间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虽然他退休后每天钓钓鱼旅旅游,笑呵呵的像个慈祥的老爷爷,但曾经他管理着大企业,做事雷厉风行,杀伐果断,人人见他都十分敬重,贺修霆自然对父亲也是又敬又怕,头抬不起来,心里直打鼓,他爸这关过不了了吧……
“你真的想好了么?”贺鹭问。
刚刚听说这件事时贺鹭震惊又生气,震惊于儿子喜欢男人,生气的是妻儿都瞒着他,他是全家最后一个知道的。
老一辈的思想并不认可同性恋,担心脸上蒙羞,害怕指指点点,这种丑闻若是传出去会被戳一辈子脊梁骨,抬不起头。他老了没几年了,孩子们还有大好的未来,能承受得住四面八方而来的压力么?
“他是个赌徒、杀人犯的儿子,现在自己也被逮捕了,档案里会留下污点,如果你和他在一起,你的人生也会留有污点,同性恋的流言蜚语你承受得了么?况且男人和男人之间没有任何婚姻保障,你怎么能保证他永远不会背叛你?”
贺修霆眼睛变得生动明亮,扯开嘴角道,“前者我不担心,我们有一起克服困难的决心,后者,我就更不担心了,有保障的婚姻也控制不住另一方想出轨的心,一本证的作用能有多大?反而会成为牵绊,闹得难看想离都离不掉,爱到最后全凭良心。”
贺鹭长声叹息道,“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的思想与决断,如果你真认定非他不可,爸妈不会干涉你。”
他们并不是一个封建古板的家长,只是太爱孩子,太怕他们受伤害了,所以要将利弊说给孩子,让他想清楚,人要为自己的一辈子负责,顾虑当然有,但只要孩子幸福快乐,所有顾虑都可以为他消除,他们年纪也大了,没法管百年之后看不到的事,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也是这么宽慰妻子的。
贺修霆热泪盈眶道,“谢谢爸。”
“别谢我,好好休息,等伤养好了哄你妈妈去,她为你操心太多了。”
三日后,获得授权的贺修霆去公安局见了莫寒。
坐在等候室的椅子上,贺修霆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指,门被推开,警察把莫寒带了进来。
进门开始,莫寒就目不转睛地盯着贺修霆,看到他脖子上缠着的纱布,虚弱的模样让莫寒心疼不已,白璧无瑕的青年,因为他留下了难看的疤痕。
在贺修霆对面坐下,莫寒开口道,“抱歉,是我连累了你,我直接给他钱就好了,他就不会狗急跳墙去绑架你了,把你卷进来,还让你受伤了。”
“别担心,我会为你请最好的律师,很快你就可以出来了。”
莫寒低落地喃喃自语,“就算出来了,也抹不去这个身份了。”
莫寒曾经非常恨莫超雄,恨他酗酒家暴,喝醉了就打人拆家,恨他赌博欠了一屁股债,更恨他是个杀人犯,当甩手掌柜坐了二十年牢,自己因他抗下所有生活的苦难,帮他还清赌债、处理母亲的丧事、照顾年幼的妹妹,还要受尽外人的白眼挖苦,“杀人犯的儿子”曾是他身上撕不下的标签,最不想成为的就是他爸那种人,可如今他也成为了“杀人犯”,身体里流着和莫超雄相同的血,带着残暴的基因,如何想掩盖都没用。
当时的情形下不仅仅是冲动,他的每一刀都是想将莫超雄置于死地的狠绝。
莫超雄是个无底洞,总有一天会将他彻底吞噬掉,只要莫超雄死了,就不会再威胁他要钱,就不会再打扰他来之不易的幸福......于是带着二十多年的怨恨与愤怒往他的心口刺入一刀刀。
是贺修霆的奋力一撞将他拉回了现实,莫寒回过神来,他和莫超雄那种烂到骨子里的人不一样,他有贺修霆,有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贺修霆,一份真挚的爱足以改变他恶劣的基因。
可是这么好的贺修霆,他有好家世好相貌,根本不缺选择的对象,他值得更好的人,而不是和一个“杀人犯”共度一生,自己会拖累贺修霆,成为他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