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的进了长安,却恍如身处阿鼻地狱。
长安陷落后,司马颙、司马颖逃到终南山里,而祁弘率领的鲜卑铁骑则开始在长安城里烧杀抢掠,整个长安城血流漂橹。
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臭不可闻的血腥气和腐尸味,刘隽生平喜洁,只觉腹中翻江倒海、只欲作呕,险些连马都坐不住了。
一旁的刘遵也没比他好多少,此时也屏住呼吸,苍白着脸孔,有些恐惧地看着大摇大摆的鲜卑人。
一个鲜卑兵看中了一个容色姣好的民女,狞笑着和其余几人将那女子往巷子里拖,那女子哀叫不绝,刘遵刚想纵马上前,却不料那女子咬了鲜卑兵一口,后者大怒着挥刀直接将那女子劈成两半。
“岂有此理!大胆胡虏……”刘遵咬牙切齿,刚想接着骂,突然想起刘琨历来和鲜卑人亲善,此番能取得破刘乔、斩石超、降吕朗的战绩,主要还是依赖于向王浚借来的幽州鲜卑和乌丸突骑,这些鲜卑人如何得罪得起?思及此处只好住嘴,恹恹地看着这片人间地狱,默不作声。
刘隽死死地咬着牙,心想当年从武帝到明帝,“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扫平乌桓、威震鲜卑、摧破羌氐、倭奴来贡,何时将这些胡人放在眼里?
司马氏真是败德无能,毫无人君之相。
一步步将这大好河山拱手相让的曹芳、曹爽、曹奂还有自己,难道不也是天下的罪人吗?
还在黯然神伤,刘虎前来报信,“两位郎君,大人请你们过去。”
刘琨屡立战功,正是意气风发时候,一见他们便笑道:“扁头、髦头快来!”
刘隽因前世名姓对这乳名还好,刘遵却涨红了一张脸,看了看周遭的家将,低声道:“阿父,出门在外,好歹给点面子。”
“这有什么,晋成公还叫黑臀呢,”刘琨不以为意,“还未做成什么事,倒是拿腔作调起来。”
“那你也不起个好听的,比如檀奴一类……”刘遵嘟囔道。
刘琨笑意霎时一僵,显然想起了曾一同吟啸风月、却已三族被灭的潘岳,还在伤怀又听幼子幽幽道:“哪怕是当朝第一美男子又如何,大好皮囊还不是成了累累白骨?”
两个儿子接连败兴,刘琨原先想在儿子面前吹嘘武功的心思也歇了一半,只平淡道:“此番我们平定河间王、张方之乱,克复长安,过几日准备劳军,随即奉迎大驾旋洛阳。如今陛下正召见东海王,最迟不过明日便会宣召我,你们到时候跟着一块去,也见见世面。”
刘遵到底是少年,立刻将方才的伤春悲秋抛诸脑后,兴奋道:“阿父立下如此大功,也不知会有什么封赏。”
刘琨捻须自负道:“陛下圣明,自有主张。”
饶是刘隽这等小儿,都知晓何不食肉糜的典故,听闻此言禁不住撇了撇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