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贾疋礼重,一重要原因是其祖贾诩对魏文功勋极重,除此之外,贾疋本人也算是当朝为数不多德行能力都佼佼的将领了。
贾疋见他知礼,印象更好了几分,立即也下得马来,将他扶起,“多年前曾在洛阳与尊侯同在一席,彼时他提起幼子早慧,颇为自得。如今你以弱冠之年屡立战功,尊侯当真好福气。”
刘隽笑了笑,“小子顽劣,也颇让他头疼。”
说着,他正色行礼,“还未谢过郡公出兵相助之恩!”
贾疋侧身避开此礼,“并州地势险要,为关中门户,就算贤父子不传檄州郡,我等也会趁势而为。更何况,能将刘聪逐出平阳,也是为了朝廷大计,能助贤父子报得家仇,也算聊表我等同侪之义,何必言谢?”
刘隽动容,本就对他印象不错,如今更是激赏,“不知郡公在此,所为何事?可需隽略尽绵力?”
贾疋忧虑道,“我听闻刘聪正在排兵布阵,意图杀回平阳,却不知消息是否属实,于是亲身前来查看。”
他话锋一转,“郎君往并州,可是为了提防石勒?”
和聪明人说话,刘隽深感省心,叹道,“群胡虎视眈眈,未有片刻安宁!不过,依我之见,刘聪不足为虑,石勒方是心腹大患!”
贾疋惊喜道:“你我英雄所见略同了!石勒得了幽、冀,刘聪却失了关中,兴许很快石勒便会打着忠君的旗号反扑,彼时不仅平阳、晋阳,就连长安都危矣!”
“若能海内一心,这些蛮夷何足道哉?”刘隽冷笑,“只可惜,八王之乱我朝自乱阵脚,闹得中原十室九空,如今反为胡虏所辱。”
他极快地瞥了眼贾疋的面色,愤激道,“曹魏时,对蜀、吴作战之余,抽出兵力攻伐群胡,匈奴分而治之,乌桓化为乌有,鲜卑土崩瓦解;蜀降服西南夷,吴平定山越,不费吹灰之力。再说强汉,大将军卫青奇袭龙城,收复河朔,霍骠骑封狼居胥,饮马酒泉,窦固、窦宪大破匈奴、燕然勒功,定远侯班超纵横西域、万国来朝,何其壮哉!不过百年,人还是这些人,地还是这些地,为何突然就畏胡如虎了?别的不说,永嘉年间,公之从兄贾胤,也曾在洛阳大败刘聪、斩呼延颢,既如此,为何我们要惧怕刘聪呢?”
他这些话,贾疋世为汉臣、魏臣,自然也偷偷想过,却不曾公然说出,今日与他言语投契,禁不住追及往事,想起自己一腔热血的少年时光,更觉得刘隽不凡,正色道:“尊侯曾言枕戈待旦,我当效仿之。若贤父子有对群胡用兵之时,传檄州郡,我自当出兵襄助、并匡社稷!”
刘隽拜谢,“郡公高义!”
二人同坐一席,共用一案,以茶水为墨,以漆案为图,共商天下大事,不知不觉竟长谈了一夜。
翌日,刘隽纵马提缰、归返梁州时,心下是前所未有的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