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人善战,又多流离失土,不少沦为流民,又有世家大族修筑坞堡,收纳流民,最终隐匿户口。如此,朝廷可控制的人丁便更少了,长此以往,如何能与兵强马壮的五胡抗衡?”
刘隽心内一动,这确是他所忧虑之事,也是自三国以降难解痼疾,不由正襟危坐,“不知姨兄可有良策?”
“尽量收拢流民帅,切莫让他们为琅琊王司马睿所得。”温峤正色道,“不瞒彦士,先前江东那边也延揽过我,我也确曾意动,但最终仍是故土难离。总觉得若是去了,恐怕此生都再难看到大江之北的风物了。”
刘隽笑道:“我听闻北渡众人,常在新亭饮宴,坐而叹曰‘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彼时不是王导勃然变色,要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不作楚囚对泣么?陛下登基也有三四年之久,可曾见到诸公的一兵一卒?由此看,江东诸人,不如流民帅远矣!”
温峤虽也与不少南渡名士有些交情,但也不得不承认刘隽此话不无道理,笑道:“看来你也打过这个主意,只不知你属意何人?”
刘隽垂首细思,抬眸笑道:“姨兄推举之人,隽皆将重用。”
见温峤不语,刘隽又道:“我是怕若是你我心中之人不同,反而错过贤才,倒不如先听听姨兄的意思。”
“我既坐在这,难道还会藏私么?”温峤用手指蘸了茶水,斜睨了他一眼。
刘隽讪笑一声,也一样以水为墨,在案上写了个名字。
“巧了!”温峤大笑。
案上两个名字,飘若游云的写的是“方伯”,矫若惊龙的写着“兖州”,
彼时郗鉴与荀藩征辟的李述、刘琨所派的刘演同居兖州刺史,一州三刺史,成为奇景,后来收复临漳(邺城)后,刘演继续镇守临漳,现下算是李述与郗鉴二分天下。这李述算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曾经进攻过刘琨开始所派的焦求,也就是刘琨不想晋臣之间自相残杀,撤回了焦求,不然早就已经相互攻伐起来。
郗鉴在兖州颇得人心,百姓哪怕捕捉飞鸟田鼠充饥,也不叛离他,转眼间便有了数万之众,而他和兖州阮放、蔡谟、羊曼等另外七人共称“兖州八伯”,他便是其中之首方伯。
“是否要效仿彼时祖公之例,”刘隽缓缓道,“另授郗鉴高位,能否将他从司马睿那边拉过来?”
随即他摇了摇头,“郗鉴与司马睿自有默契,恐怕不似祖公那般游离在外,这些年陛下对他也是颇为礼遇,他虽礼数有加,但也不见多少亲近之意。想要与他同心同德,恐怕得用些智谋,下一番苦功。”
“可惜他与姨父虽谈不上不睦,但也实在交情平平。”温峤叹道。
刘隽把玩着手中一早被摩挲得光滑的石子,“非常之时用非常之计,若能一石二鸟,既能击溃刘曜,又能顺势反间郗鉴与司马睿,岂不美哉。”
温峤抚掌笑道:“善!”
“还请姨兄代为筹谋。”刘隽举杯。
“敢不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