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述是刘舆幼子,从前刘隽与他并不相熟,此番聊了几句,深感此子端方稳重、好学内秀,是个颇为难得的好苗子。
对于宗亲一事,刘隽心情复杂,在打江山的乱世,宗亲何其重要,比如从前武帝草创基业,倚重的多是曹氏、夏侯氏宗亲,后来文帝、明帝父子忌惮宗室、多加打压,反而给了司马氏可乘之机,自曹爽事败之后,再无有力宗亲对抗司马氏。
再后来,司马氏一味抬高宗室,分封藩地不提,诸王还可征辟官吏、组建军队,到了后来诸王个个拥兵自重、尾大不掉,最终酿成八王之乱。
如今再看,宗室不得不用,但也不得不防,兴许秦汉之制更可借鉴。
刘隽将游离的思绪收回,无奈地听刘述事无巨细地禀报秦州诸事,恨不得将一年内战马吃了多少草料都一一报备。
难得见人办事如此妥帖细致,刘隽也不想打击他,便时不时点头赞许,其实早已神游到千里之外。
“报!”斥候前来通报,“有小股氐人正在袭扰。”
刘隽蹙眉,“这段时日每日都如此么?”
“正是,搞得百姓无法安心耕种,士兵个个疲惫不堪,简直苦不堪言。”刘述摇头叹息。
与先前的邸报相互印证,刘隽点头,“好,你们且去应付,我再看看卷宗。”
卫雄、刘述先后告退,刘隽漫不经心的翻阅卷宗,尤其是贾疋当年留下的战报,看到精彩处,时不时击节赞叹,自觉受益良多。
就这么一直看到暮色苍茫,卫雄和刘述却迟迟未归,刘隽抬眼看了看日头,走出府衙,只见士卒操练如同往日,可不知为何,心中不安愈演愈烈。
“派斥候打探。”刘隽终于忍不住发令。
半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最坏的消息传来,刘述率众受到氐族包围,近一千人被困,生死未卜。
刘隽阖了阖眼,将卫雄叫来,“我去援救刘述,但也有可能是敌人之计,你镇守此处,不论有何等消息传来,你都不能擅离。”卫雄急道:“明公带的兵马足够么?是否还需再拨一些?”
“线报说的清楚,叛军一共不过五千之众,我有精兵一千,刘述自己也带了一千,足够了。”刘隽说罢披挂上马。
待他率部赶到,便是悚然一惊——敌军数量何止五千,漫山遍野竟看不到头,更可怕的是,这些传闻中的蛮人竟都军容齐整,行动间颇有章法,不似乌合之众。
他身量较高,目力不错,一眼看到三四里之外,被骑兵重重围困的一小撮步兵,从服色看,他最小的弟弟刘述正手执短剑,站在最中,看不出脸上是什么神情。
“兄长,快走!”刘述见刘隽来了,不仅没有丝毫欣喜,反而惊惧交加,他身侧的将士却像是看到了生还的希望,鼓噪欢呼起来。
刘隽心下一沉,知道今日无法善了了,回头看了看带来的兵马,冷声道:“今日只为救人,诸君听我号令,莫要恋战。”
他仔仔细细端详敌阵半晌,马鞭向着某处定定一指,“所有人,冲着薄弱处,直冲军阵!杀!”
说罢,他一马当先顺着山坡而下,身后将士先是一愣,随即也大喝着:“杀!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