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很快再起,裴决不可能有时间到这里来回答他的问题,小陵带兵回了京都,又让苏浩守在了苏岑身边。
亲身经历过战场的苏岑随着战场的时间被拉长而越来越焦虑,他之前经历过一次连续六个时辰的进攻,他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但是他起不来,他腿上有三处伤,虽未伤及骨头,但都极深,而且因为之前力竭,此时肌肉还酸痛无力着,此时连起床都难,这几日的休息也就只能让他在苏浩的搀扶下坐在床头,他只能一遍遍地让苏浩去看外面的情况,看裴决有没有受伤。
其实算起来,这也是裴决第一次真的上战场,但是他的个性里的冷静在此时发挥到了极致,不管战况如何激烈,哪怕从城墙上刚下来,他都能极度冷静地分析战况,重新部署,比之苏岑的悍勇无畏,更多了谋断。
他们只有一万三千人,加上他们从城中征兵所得,也不过三万人,但就这三万人,却抵挡住了惠王又一次五个时辰的进攻,惠王眼看着裴决站在城墙之上,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裴决,看着他身着暗金盔甲,手拿一杆银枪迎风而立,那身影在高大的城墙和万千厮杀的将士中如此渺小,但却如同一坐大山如此稳重高大,而他战到此时,却仍看不到城破的希望,最后不得不鸣金收兵,双方皆是力竭而退。
裴决下了城墙,副将这才发现他手中的长枪已经被他用布条系在手上,而此时,不管是布条,还是长枪,或是他的手,皆已经被血糊成一片,分不清了。
等到他洗去一身血腥,换了衣裳回到苏岑这边时,苏岑依然坐在床头等他,看到他进来便眼睛一亮,扬起笑容来。
裴决满身的疲惫在这个笑容里似乎飞速地退去,张口想说话,就觉得嗓子一身刺痛,这才发觉自己急着见他,竟是连水都没想到喝一口。
他走到桌边喝了水,这才坐到他身边去,醒时不见,再见时天又已经黑了。
“是不是很累?来,休息一下。”苏岑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想给他让更多的位置。
裴决见他要动,立刻便按住了他,他脱了鞋上了床榻,才开口说道:“惠王和吴王同时在两城发难,但京都那边没事。”
苏岑猜测的也不错,惠王知道裴决带来的人只有一万人,剩下的人都已经赶回了京都,而吴王趁着援军还未回来,想趁此机会攻破京都,胡城和源城的援军则还未到,京都只有两万禁军在守,太皇太后亲上城墙,斥责吴王犯上做乱,不配为贺家子孙,却遭遇流箭射伤,一时军民激愤,吴王第一仗,没有得到任何好处。
按时间来算,他们这边这一仗结束,小陵带人回援应当也到了,前后夹击之下,京都那边应当没什么问题,就算不能一举歼灭吴王,至少能拖住他,他们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刚才小忆来过了,她哭得也没说清楚,我也只听了个大概,解家的事等我回京都了再和贺瑜商量一下。”苏岑问:“现在情况怎么样,我们还有多少人,惠王呢?”
他们虽然守住了城,但付出的代价却并不比惠王小,只能算是两败俱伤,他们现在,加上临时征兵人数,可战之数只有两万,以他的估算,惠王那边死伤应当在六千左右。
“药喝了吗?”裴决垂眼看他,声音仍是淡淡的,根本不像刚大战过一场的人。
苏岑脑子里还在想着战事,晚上的药还没喝,刚才苏浩端过来了,他又给打发走了,随口说道:“没有。”
裴决眸色微微一沉,苏岑立刻查觉到了,叫道:“小浩!不是说了裴相回来了就把药端过来吗?你怎么回事,这都忘了!”
苏浩连忙把药端过来,看着苏岑不断向他使眼色,硬着头皮说道:“小候爷说要您喂才肯喝。”
我只是一个他们秀恩爱的工具。
苏浩催眠着自己,裴决刚伸手,他立刻把药碗塞到他手里,转身就出去了。
“啊——”苏岑扭着头,对裴决张开了口。
刚才在城墙上拿着枪战了许久,当时已经麻目到没有感觉了,此时手臂和手指的酸麻感成倍地翻了上来,稍稍一动就极度地难受,但裴决耐心地把药给苏小候爷喂完了。
“你休息吧,我睡了一天,不困,再坐会儿。”苏岑很清楚这种时候身体的疲乏,本来看裴决态度软化,还想凑过去要个吻的,却再次被裴决躲开了。
裴决靠在那里,眼里已经克制不住地涌上了倦意,但还是说道:“我陪你做一会儿。”
苏岑对他躲他的行为很不满,看他这幅样子更来气:“不要,要么亲我要么你睡!”
裴决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身躺了下去:“那我休息了,一会儿累了就叫我。”
见他居然就这么睡了,苏岑更气了,若是放在之前,他可能就直接开始发脾气了,但现在是他有错在先,之前就想好了裴决想怎么罚他他都认的,可看着那个宽阔的背影,他咬着牙想,没想到裴决还会这招。
嘘寒问暖温柔以待,但是不抱不亲不碰,让他看得到听得到就是不让他吃到。
不知道是和谁学的。
偏偏他还受了伤,不能来强的。
苏岑在那里自已气了半天,身边的裴决却毫无动静,他更气了,抬腿就在他腿上踹了一脚,腿上的伤没有胳膊上的严重,休息了这几天,也能动了,只是行走还不便,踹人的力道自然也不如之前,就这一下,还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差点哼出声。
本来那一声痛哼都忍下了,可裴决一动,他立刻成倍地哼了出来。
“动到伤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