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下的时候我知道会失眠,索性戴着耳机听歌,听最吵闹的摇滚,让爆裂的旋律占据脑海,这样就可以不用反复回想我对叶丹青和叶丹青对我说的话。
连播了十几首,在某首歌快结束时,我才听到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我按下暂停,问丁辰她刚刚说了什么,我没有听到。
丁辰没有立刻回答,屋里如真空一样安静。她往我身边挪了挪,轻声说:“我刚才说,你今晚说的话有些过了。”
“是吗?我不这么觉得,我还有好多话没说呢。”我生硬地说。
“她不是你说的那样啦。”丁辰侧过头来看我,我依旧平躺,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当然我也不是说她没有任何缺点……”
这个没有原则的女人!我帮着她,她倒是胳膊肘往外拐。我打断她:“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
“叶总放了我半天假,我可以睡懒觉。”丁辰嘻嘻笑了一声。
“那我要睡了。”我气得闭眼,眼皮像被一个满腔怒火的人拉下的卷帘门。
丁辰最大的缺点就是太了解我,她嘿嘿一笑,说:“我知道你睡不着。”
不管我是不是装睡,她开始在耳边讲她们公司的事情,说的话像棉絮一般,一团连着另一团。
表面光鲜的东西内里常常爬满虱子,布兰森这样的地方更是如此。丁辰到这工作不过短短一年,就看清了这里只有拜高踩低和趋炎附势的人才能混得好。
“我刚入职的时候,因为一件小事,路易找我谈话。”她说,“他明明白白告诉我,在这里最重要的不是不出错地完成工作,而是知道自己该站在哪里。”
我睁开眼睛。丁辰的脑袋转回去了,她也平躺着,我感到我们回到大学时代,并肩躺在草坪上聊天。
“她在公司其实并没有你看到的那样受欢迎。”丁辰说的是叶丹青,语气中冒出一丝同病相怜。真叫我来气,我打了她的海豹几拳。
回国前,叶丹青在布兰森纽约公司工作过两年,在那她并没有具体职务,但也交出了不错的答卷。离开纽约后,她直接被总部指派回国,成为亚洲区的总裁。
叶丹青的身份非常微妙,她的确是最高决策者,但因为是空降,在这里并无根基。在她来之前,公司已经是帮派林立的小江湖了。
如果叶丹青是个人精,那么她最明智的决定应该是入乡随俗,要么加入一方,要么发展自己的势力,组建自己的帮派。
可惜她并没有这么做,她对谁都一视同仁,如同一面墙壁,扔过去的球连反弹的角度都一样。路易之流对她百般讨好,却很难在她那获得任何优待。
“太有原则的人很难在这混下去。”丁辰无不惋惜地说,“她幸运在她是总裁,如果是其他职位,早就被挤兑走了。”
但叶丹青想必也感到了这种挤压,所以才在拿出了耀眼的成绩后,毅然离开布兰森,创立了自己的品牌如梦令。
可我和丁辰都想不明白,她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如梦令不要,又回到了布兰森。
重回布兰森后,叶丹青处处受制,高层沆瀣一气给她使绊子,她带去的团队被拆得七零八落,很多人因为遭到排挤而被迫跳槽。
那时正值布兰森的危难时期,公司战略方向出现了一些问题,合作了很久的设计师和代言人也被竞争对手趁机挖走。
“她决定找肖燃代言的时候,公司里好多人都等着看笑话。他们觉得她不会成功,只会收到无数嘲讽,然后灰溜溜滚回英国。”丁辰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为什么对她恶意这么大?”我问。
回想那次的晚宴,我根本无法想象那些对她极尽奉承的人,背后居然是这么看她的。我感到一阵恶寒,不禁打了个抖,伸手拉紧被子。
丁辰沉思了一会,说:“因为她是布兰森的养女呗。”
“有什么关系?”
“她是被收养的,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运气,还是通过‘惨’得到的运气。如果她资质平庸也就罢了,偏偏还能力出众,这不是更气人吗?”
我长长地嗯了一声,心里的怒气消了一半,却又不太甘心,于是嗯的末尾又被我扬了起来。
丁辰一个翻身爬起来,悄声说:“不过最近公司流传着一个说法,说叶总跟布兰森家的关系其实并不好,她在家里很受打压。之前她一直想回纽约,总部却始终不同意。”
毕竟是收养的,还是外国人。电视剧里都只有亲生儿女才能继承家产,养子养女最多能当个财务主管或打手头子。
我鄙夷地看着丁辰那副说大事专用表情,问:“你这么了解?”
“同事说的。虽然叶总自己没说过,但公司里的人把这些八卦了个遍。”她趴下去缩进被子里。
“公司里的八卦百分之八十都是关于老板的,包括她的绯闻男女友。听说古楠知道了叶丹青遇到小偷的事大发雷霆,有一天还跑到我们公司来,说什么你们公司这个选址不安全,一点保护措施都没有。”
“她和古楠到底什么关系?”我开始偏题,但我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知道,古楠单相思吧。我看叶总对他没什么表示。”
我没告诉她,我撞见过叶丹青和古楠在一起,那或许并不是约会,但至少他们之间有某种关联。
叶丹青的另一个绯闻男友,青年音乐家段培俊,我在上网搜过,看着一表人才,还在欧洲开过小提琴独奏会。不过这上流社会的婚恋秘密连杜灵犀都参不透,更何况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