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辰听说我要去音乐会大为震惊。我站在镜前试衣服,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唐僧的化石里如何蹦出了孙悟空。
我向她解释,叶丹青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才邀请我的,盛情难却。丁辰抱着她新抓的娃娃,心有不甘地说,不然我帮你却一却?我粲然一笑,说这点小事本人应付得来,放心。
她在床上打滚,说老板真偏心,请你不请我。我没好意思告诉她,你老板已经请我吃了好几顿饭。
我和叶丹青的关系扑朔迷离,我自己也难下定义,总之是最后一次见面,去完散伙,未来能不能见到还难说呢。
星期六中午吃过饭,叶丹青就开车来接我。这天晴空万里却并不炎热,是难得的好天气。她戴着墨镜坐在车里,看我抬头和丁辰道别。
那家伙本想在窗边来一段意难忘,我演渣女负心汉,她演被我抛弃的悲惨主角。见她马上开嚎,我忙甩了个鬼脸,说了声再见了您内,就钻进车里。
我们一路往港口开,路上人和车都逐渐稀少。按说叶丹青这样的身份该配个司机才是,她却经常自己开车。除了从警察局回去那次,她都是独自开车来见我,只有遇上特殊情况才叫司机出马。
叶丹青笑说,自己开车不是很正常吗?方向盘把控在自己手里,才能自由地选择走哪条路啊。
趁路上没车,她斜过头看我一眼,笑着说你的衣服很好看。我身穿杜灵犀送的“茄子装”,问她,是衣服好看,还是我穿上好看呢?她哼笑,说都是。
我抑制不住地快乐,心里咕噜咕噜冒着泡泡,连皮带骨地轻盈起来,像喝醉后飘飘欲仙。
港口远离市区,我们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海上风平浪静,粼粼日光碰撞海面,掉落金色鱼鳞。
游轮停在码头,它并非电视上看到的巨型游轮,而十分精巧,与船身上“天使号”三字相得益彰。
船上设施极尽豪华,扶手都恨不得贴金。甲板上的人见到叶丹青上船,一一起身和她握手。
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得知这艘游轮是段培俊的私人游艇,价值不菲。买这艘船主要用于举办海上音乐会,听众都是他邀来的朋友,一般身家没有过亿也得千万。
能被他邀请是某种认可,况且这种场合提供了绝佳的机会拓展人脉,所以不难理解有些人挤破脑袋也想得到一张入场券,而我就这么轻易地借着叶丹青的东风进来了。
叶丹青寒暄时,许多人把目光投向她身后的我,眼神像X光,将我从上到下扫射一遍,想照出我是哪位大老板的女儿,或在哪里高就。
我如芒刺背,刚才的快乐迅速结冰,被风吹进摇曳的浅海,化成一滩又苦又酸的水。
听到有人问她,带来的人是谁。叶丹青淡淡地说,我朋友方柠。她没做过多介绍,只说我们还要去客房换衣服,失陪,说完就拉着我走进船舱。
这几句话为我盖上了神秘的面纱,那些人大概会肆无忌惮猜测我的身份、我的家庭、我和叶丹青,以及游轮主人段培俊是什么关系。
船舱比外面凉快,上了楼梯后,她对我说:“如果有人来问,但你不想回答,就说‘不方便相告’。”
“你怕他们对我有什么想法吗?”
“他们可能对你很好奇,我怕你不知道怎么应付。”
我们来到顶层,走廊的圆形玻璃外是一望无际的靛蓝海面,偶尔传来几声海鸥嘶叫,海面留下它们翱翔的倒影,却看不到真身。
窗户对着客房,深木色的门上挂着救生圈和冬青叶做装饰。甲板上微微的腥气被熏香取代,不同于高级酒店里闻久了会得偏头痛的味道,此处的气味让人联想到秋天的山林,置身其间心旷神怡。
我和叶丹青的房间挨着,在船舱正中央。离音乐会还有几个小时,叶丹青叫我先在房间休息,她需要换衣服。
客房非常宽敞,一切井井有条,俨然是海上豪华宾馆,床上还摆着手写纸条,说欢迎您的到来,落款是英文写的某某船长。
房间里还有一个小阳台,对着人来人往的码头,水手们站在岸边抽烟,爽朗的笑声透过窗缝频频传来。没过多久,船身一晃,游轮就准备离岸了。
我趴在阳台上,岸上景物像电影镜头那样推远、变小,直到被勒成海平面尽头的一条黑线。最后连黑线也见不到了,目之所及只剩茫茫海水,反射着刺眼的日光。
船行平稳,我拉上窗帘小睡了半小时。醒来后闲极无聊,把手机上的游戏玩了个遍,又在小说网站回复了几条评论,直到手机发烫,才在一阵响亮敲门声中熄掉屏幕。
刚打开门,杜灵犀就大叫一声,说你居然穿了这件衣服,太棒了!她身后果不其然站着跟屁虫肖燃。她们托熟,直接闯进房间。我只得拉开窗帘,招待她们坐在椅子上。
“阿青居然请你上船,太稀奇了。”肖燃翘起二郎腿,拧开茶几上的一瓶水递给杜灵犀。
她普通话不算标准,“船”听着像“床”,我心里一惊,不由自主颤抖一下,幸好谁也没有发现。
杜灵犀也说:“是啊,叶子姐以前从没邀请过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