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柠。”叶丹青叫我的同时停下了脚步,“这好像……是一座墓。”
两支手电齐齐地照在刚才看到的四方影子上,这是一道墓门,上方用青砖仿木构建筑的门楼,做出了瓦片、瓦当、滴水,还有斗拱和鸱吻。
墓门两侧的墙壁上各有一副彩绘,画着古代人物,只是时代久远,墙面斑驳不堪,色彩也早已暗淡。我历史一般,看不出是哪朝哪代,叶丹青也说不上来,只说看着像宋代之前。
不过我们的注意力被另一个发现吸引了——墓门竟然是敞开的。门边落着一把生锈的巨大铜锁,已经被人弄断了。
显然,之前有人进过这座古墓,很可能就是从树根下面一路挖过来的。会不会是一伙盗墓贼?但他们怎么知道这座墓的?我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从来没听说过,外婆和柴爷爷也没有提过。
我和叶丹青从墓门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个四方的房间,墙上画满形形色色的古代人物。几块凸出的砖石雕成桌子的模样,两边各画一个执棋的人。下棋人的背后是灯的浮雕,足有一人高,旁边还绘制了细长的点灯仕女。
房间的四个侧面都有门,两侧的小门连着两个耳室。正中央的门十分宽阔,上方也做门楼装饰,比外面那道门更加精美。这三道门同样是敞开的。
两个耳室呈圆形,摆放着零星的陪葬品。右耳室里有几枚铜钱,圆形方孔,上刻四个大字,我不认识。叶丹青掂了掂,说不是铜钱,是银币。
除了银币,还有些陶罐和碎瓷片。想来以前陪葬品一定堆了满室,后来却被盗墓贼拿走了。也不知道这间古墓的主人是哪朝哪代的人物,有什么身份,居然会被埋在这里。
从耳室出来,我们来到正中央那道门前。门上雕刻着一个人,正偷偷往外看的模样。我将门打开一些,脚下却突然窜出两个小小的黑影。
我吓了一跳,举灯看去,原来是两只黄皮子。
黄皮子就是俗称的黄鼠狼,这一带山上有很多,是柴爷爷家的常客。传说黄鼠狼放屁特别臭,这是它们捕猎的武器。
不过这些都是小时候听来的故事,我也没闻过黄鼠狼放屁。它在这片特别有名,被尊称为黄大仙,过去很多人家里还供奉着黄大仙的像,有事了请黄大仙出马,药到病除。
两个黄皮子窜到我们刚刚出来的耳室,翻动残破的陪葬品,哗哩哗啦地听着渗人。我和叶丹青赶紧进了里面的墓室。
刚进门,我脚下踩到一个东西,我垫了纸巾拿起一看,是一盏灯,却又不像灯。等看到上面的基座时我反应过来,这是个铜烛台。
它的三脚底座犹如龙爪,手柄雕刻成蟠龙,龙头在上做怒号状,每片龙鳞都清晰可见。蟠龙托着莲花基座,座上一个梳着双髻的仕女,双腿一屈一跪,手捧一块小小圆盘,圆盘上就是蜡烛的插座。
这是我在古墓里见到的第一件像样的陪葬品,不得不感叹古代贵族真有钱,这种堪称艺术品的东西居然是生活用品。我毕恭毕敬将它立在门边,抬头打量这间墓室。
这个房间像一只倒扣下来的碗,墙壁上彩绘依旧,圆形的顶部画的却不再是人物,而是天象图。
与之前的壁画不同的是,这间墓室的许多地方都贴了金,人物的腰带上、发饰上、马具上,还有“天上”的星辰上,光线扫过去可见数块淡淡的光斑。
墓室正中间是一个高高的棺椁,光是基座就有半人高,像一座小塔。棺椁两角翘起,侧面看去是一栋房子,四周围着一圈栏杆,在侧面断开一截,连着一架短短的梯子。
也不知道这墓主人是谁,棺椁这样华丽。
“阿柠!”叶丹青忽然叫了我一声,她的那束光落在棺椁的另一侧,迟迟没有动。
“你来看。”她说。
我走过去,顺着她的手电看去,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七八具骨架,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看着却不像古代人的装束,倒像军大衣和蒙古袍。
这些人身边什么也没有,没有背包、没有武器,更没有盗墓用的工具。他们会是盗墓贼吗?又怎么会死在这个地方?
那些骨头被我一碰,有点七零八落,啪啦啦倒下去。我下意识伸手一抓,骨头没抓住,却勾住一条绳子。
绳子套在某个已故之人的脖子里,一条细细的牛皮绳,下端拴着一枚狼牙,是猎人和牧民之间常见的狼牙项链,我外婆也有一条,上面用蒙语刻着她的名字。
这枚狼牙上也有字,我翻过来,就着灯光看。
和霍展旗一样,我只会说蒙语,却并不认识蒙文。小时候外婆教我写过几个名字,我艰难地认识了,写得却像鬼画符,怎么也学不会,最后只好放弃。但这枚狼牙上的字我很熟悉,它们是外婆教过我的其中之一。
我难以置信,轻轻念出上面的字:“图……古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