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饭店出来,时间已然不早了,但我们的车并未回到住的地方,而是朝着海边开去。
叶丹青说她想去海边,我查了最近的海开过去要几个小时,我问她累不累,她说不累。那就去看海吧。
路上她睡了一会,盖着我的外套,长长的头发掩住半张脸。在酒店她把妆卸了,衣服换成了休闲的T恤。我放了些轻缓的纯音乐,助她好眠。
越往海边开人越少,景色愈发荒凉。稀疏的路灯熏得眼前一片昏暗,有时远处迎来一盏车灯,出现了错觉似的对我闪一闪,眨眼睛,我也对他闪一闪,心照不宣地打招呼。
不知道开了多久,才出现海岸线。这边没有沙滩,岸上全是砾石,浅水里堆着一片消波块,形成一座奇形怪状的小岛。
我把车停在路边时,叶丹青刚好醒来。她伸了个懒腰,问我们在哪。
“海边。”我指着消波岛的方向。海面很黑,今晚没有月亮,只能隐约看到一浪一浪蠕动的海水。
叶丹青拉着我下车,一开门就被海风吹了个跟头,我们抱在一起向大海慢慢移动。春天的晚上还是很凉,海浪在黑暗中喧哗,寒气从脚下潮湿的石子间涌上来。
我嫌风大,躲在叶丹青身后,她又不甘示弱地躲在我身后,我们互相追着逃回车上,鼻子被吹成两颗红彤彤的草莓。
“还冷吗?”开了一会暖风之后我问。
她摇头。
“还要下去吗?”
她摇头。
“开心吗?”
她点头。
“回去吗?”
她又摇头。
“那要做什么?”
她看看我,做了个鸭子嘴嘎嘎叫的手势。
“聊聊天?”
她笑着点点头,对我竖了个大拇指。
“好吧,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好几天没怎么睡觉?”
她撅起嘴巴,可怜兮兮地点头。
“工作狂!”我有点生气。
她拉着我的手,要我原谅。
“打那么多电话你都不接!也不告诉我怎么回事!”我越说越难过,甩开她的手,“要不是丁辰和我说,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气死我了!”
我抱着胳膊,身子紧紧地缩着,像一团蓄势待发的刺猬。本来也没生气,但说着说着脾气自己上来了。发脾气归发脾气,分寸我还是掌握的,让她知道有一半是演出来给她看的。
叶丹青摇摇我的肩膀,我赌气地扭开。她不搭理我了,我转头看见她眯着眼睛在空中比划圆圈,口中念念有词。
我气得发笑:“给我念咒呢?”
她睁开一只眼,终于憋不住了,笑着扑过来抱我,咬着嘴唇露出一种知错了的表情。
“为什么不跟我说?是怕我担心吗?”我轻轻地问。
“不想浪费你的时间和心情。”她松开我,舒了一口气。
“我又不介意。”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维克托派过来一个人,想把陈思换下去。”
“为什么?”
“因为无论如何陈思也是站在我这边的。”叶丹青冷漠地望着海面,“她帮了我很多,这半年也是她在撑着。本来我应该好好谢谢她,谁知道我一回来维克托那边就有动作了。”
“可是陈思为什么怪你?她难道不知道是谁搞的鬼吗?”
她扭头看我,说:“你消息还挺灵通。陈思只能怪我,因为怪维克托没有用,她也不敢。”
关掉暖风,我们在黑暗中坐了一会。时间已经过了凌晨,车窗蒙了一层霜。回程是叶丹青开车,我靠在窗户上看手机。叶丹青和陈思吵架的事在晚上小小地热闹了一下,现在已成残羹冷炙。
“睡吧。”叶丹青对我说。
她专注地看路,路上已经没有别的车了,城市的点点灯光向我们走来。我闭上眼睛,飘飘忽忽地睡着了。
我坐车一般不敢睡觉,所以从来不坐过夜大巴。就算我爸我妈开车,我也没法放松神经,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别人开的车上睡着。
睡了很久,我感到车停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叫我下车。我困得找不到北,被连拖带拽带回了房间。一沾上柔软的床,我便睡得人事不省,连衣服也没换,一气睡到第二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