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燃跟我说她那件白色T恤五位数,那条什么图案也没有的牛仔裤是全球限量。我心如止水,看着自己脚上那双开了胶又被502粘住的板鞋,九十块钱,还有和叶丹青一起买的那只,只有一半嘴巴的绵羊包,更是便宜。
“你那个包可真丑。”古灵发表了高见。
我点头微笑,虚心地接受她的批评,并表示了我的谢意:“丑人看什么都丑。”
话不好听,杜灵犀和肖燃都变了脸色。但古灵的优点在于她不会把这些话当真,本质上她认为我不配和她谈论这些,所以只是一笑了之。嘲笑的笑。
等杜灵犀和古灵去她的工作间看图样的时候,肖燃拉住我说:“你胆子挺大啊,知道得罪她会怎么样吗?”
“你怎么不问问得罪我会有什么下场?”
“就算她得罪你,你也不能怎样。”
“反过来不是一样的吗?”我打落她搭在我肩上的手,“我又不是模特,不会因为她丢了工作。”
不等肖燃反应,我就跑开了,顺便对她做了个鬼脸。
躺在工作室外的草坪上,我翻着和叶丹青的聊天记录。她并没有向我透露工作是否顺利、有没有见到公司股东。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像之前那样穿梭于晚宴和沙龙,做一个精致的人偶。那里会有无数个古灵、古楠,无数个詹姆斯、奥利维亚,她奢求他们将她接纳,给她想要的东西。
她会不会又见到了詹姆斯,从而燃起了更加强烈的胜负欲,下决心把握一切机会留在纽约?
我们之间有十几个小时的时差,我的白天是她的夜晚,有时她顾不上回复,对话框变成了留言板,并日益凋零。
我想从字里行间抠出她的心境,但那些中性的话语就像永远指着零的天平,不向任何一端倾斜。我终于知道,这件事没有其他解法,如果我不愿和她去纽约,我们一定会分开。
“想什么呢?”肖燃在我旁边坐下。
我赶紧关掉屏幕,说:“关你什么事?”
“你吃枪药了?”肖燃对我们统一战线后我还如此对待盟友颇为不满。我用行动告诉她,有些关系就是如此不堪一击,我们脆弱的联盟瓦解了。
独自走进工作室,杜灵犀招呼我试衣服,试了几件古灵果然又开始冷嘲热讽。我没有心情理她,那些话左耳进右耳出,对我构不成实质伤害。
别人遇到这种情况往往就不再说了,没法从别人的怒火中获得快感。古灵可不同,刻薄本身就能让她收获乐趣,她喋喋不休,欣赏自己的语言艺术,到了吃饭的时候还没有停下。
肖燃一脸幸灾乐祸,对我挑挑眉,看看没了我你被骂得多惨。我根本不在乎,大口大口地吃着高档西餐厅送来的沙拉。我发誓下次知道古灵要来,说什么我也找借口溜走。
啃起鸡腿,古灵终于把话题从我身上移走,说起了她家里的亲戚。有钱人谁没几个穷亲戚,连穷人都有更穷的亲戚。
杜灵犀家的穷亲戚是杜国良老家那边的,古灵家的亲戚是她爸爸那边的,听说是来自什么村,以前靠打鱼为生,经常给她家送臭烘烘的鱼干。
“他们一点不争气,”古灵嫌弃得像在说长得很难看的虫子,“就知道伸手借钱,借了也不还。正经工作不找,趴在我家身上吸血……”
杜灵犀忙点头附和。我和肖燃无言地吃饭,她脸上不太好看,传言她也在小渔村长大,或许也做过别人眼中的穷亲戚。
古灵没看到肖燃难看的脸色,即便看到也只会多加嘲讽。我在心里叹气,想着找什么借口跑路。
“……二叔才垃圾,看他那样子真恶心……”
“你都不知道那个什么大伯,我爸让我这么叫……”
古灵的话比冲锋枪的子弹还要密集,恶意地充斥着你所有的时间。
“……堂弟在老家捡垃圾为生……”
“也就……姑姑好点……”
我抽筋一般抖了一下,包着鸡翅的纸掉在地上。
“你干嘛?一惊一乍。”古灵斜眼看我。
“你刚才说什么?!”
我的眼神直射过去,她骇了一跳,有点害怕地说:“我说我姑姑的事情,你发什么神经?”
“你说你姑姑叫什么?”我恨不得跑过去抓住她的肩膀逼问。
“李莹啊,怎么了?”
“建业公司董事长?”
在场三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咄咄逼人的气势浇灭了古灵嚣张的气焰,她咽了咽口水,老老实实地回答:“是啊。”
我感到一道闪电打在了我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