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她还给我吧,芙蓉,你是好人,你是大好人!”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王芙蓉抹抹眼泪。
我失魂落魄:“她咋了?你告诉我她咋了?”
“她……他们说她疯了。”
我犹如五雷轰顶,发指眦裂,倒地痛哭哀嚎,边哭边问:“她咋会疯!好好的人咋会疯!你骗我!”
“我没骗你。”
王芙蓉还在啜泣,我一个翻身爬起来,扣住她的手,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告诉我,她为啥疯了!”
王芙蓉面露难色,说她不知道。我怒目圆瞪,吼道:“你肯定知道!你跟他们是一伙的!村里人都是你们杀的!你们把她逼疯了!”
“不是我!我啥都没干!我老早就从松台跑了,红霞跟着古大狗,我啥都不知道啊!”
“古大狗在哪?他对我孩子干了啥?你说啊!”
“我……我不知道。”王芙蓉还是不肯说。
我于是站起来哈哈大笑,一浪接着一浪,连喘气的声音都听不到。绵密的笑声在她重新开始害怕时变得更加诡异,好像要举行见血的仪式。
眼前的画面仿佛在晃动,有一瞬间我感到自己真的变成了外婆,继承了她的悲痛与不甘,额吉村的亡魂们在密如暴雨的笑声中纷纷出现,重重地压在我的灵魂上,使我有了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使命感。
在王芙蓉的胆怯达到顶峰时,我“扑通”一声跪下去,双手合十放在额头上,嘴里叽里咕噜冒出一串咒语,然后冰冷地看向她。
“好,那我连你的命一起要,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已经死了,会化作厉鬼,纠缠你们一辈子!”
王芙蓉崩溃了,她跌坐在地,大哭:“求你饶了我吧!真的不是我,古大狗把墓里拿的东西卖给老外,被红霞发现了!肯定因为这个她才疯的!”
“我凭啥信你?”
“红霞给我寄过一盘录像带,里头录的就是他跟老外。”
“录像带呢?”
“求你了妹儿,我不能拿出来,拿出来我就没命了!古大狗会把我弄死,会把我们一家人都弄死,我求你了……”
王芙蓉哭得悲恸欲绝,不知是忏悔还是害怕,声音变得尖锐如哨。霍展旗忙过去拉她起来坐到椅子上,好言好语地安慰。
我顺势躺下去一动不动,等她哭完了、平静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老老实实地交代了,才懵懵懂懂地爬起来,像刚睡醒似的说:“我这是在哪?”
霍展旗咳了咳,说:“我们在八沟子。”
“我刚才是怎么了?”我爬起来。有点头晕,哭得太用力了。
“刚才外……‘她’来了。”
“她?”我会意,“唉呀,‘她’最近来得越来越频繁了,肯定是有什么心愿未了,不肯就这么走。”
王芙蓉喘着粗气,喝了一口霍展旗给她倒的水,小声说:“能说的我都说了,那东西我真不能给你们。你们能不能跟她说说,别再来找我了?”
我也不想太咄咄逼人,此行主要目的是知道王芙蓉手里有什么,而不是要拿到它。那东西是个烫手山芋,戴星野可以要,但我还有家人,不想牵扯到他们,所以我不能要。
“这件事你告诉上午来的那个人了吗?”我问。她双目空空地摇头。
“我们不逼你。”我提醒她,“但你也知道这件事的利害关系,不要对任何人说,包括你家里人。”
她机械地点头。我和霍展旗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我动了恻隐之心,说:“她不会再来找你了。”
王芙蓉有了一丝触动,扶着桌子站起来,对我说:“告诉她,我真的对不起她。我会每天念佛保佑她早生极乐。”
我舔舔干涸的嘴巴,最后对她说了一句话:“这点力气留给你自己吧。”
说完,我和霍展旗“砰”地关上大门,走下楼去。
“演挺像啊。”霍展旗拿我打趣,“把我都镇住了。”
“那当然,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早知道学什么计算机啊,该考中戏北影,保不齐现在都拿奥斯卡了。”
我翻了个白眼,没理他。他接着说:“古峰贩卖文物给老外,还被红霞录下来了,这是板上钉钉的犯罪啊。”
结合之前戴星野给我看过的照片,如果事情发生在同一年,那么录像带里很可能不止古峰一个人,至少还有古时云和戴琳本人。
盗墓、杀人和抢孩子的事王芙蓉也有份,所以她不可能把录像带交出来。同时她也担心交出录像带这件事会不胫而走,古峰和古时云被抓了还好说,要是他们安然无恙,倒霉的就是她。她和古峰生活过一段时间,很了解其为人。
既然知道了她手里有什么,就可以当作底牌……
“你想什么呢?”霍展旗点点我的脑袋。
“没事。”被他一打断,我才回过神。
“你跪下叽叽呱呱说的什么?”
“电影里学的,咒语。”
“你小子真挺牛。”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你说古峰卖东西给老外,卖的就是咱那的墓里的?就你去过的那个墓?”
“应该是吧。”我心不在焉。
我知道他卖的是什么,也知道他卖给了谁。
1991年古峰去不丹,为的是卖掉查干巴林古墓里带出的那盏铜制烛台,而买家,名叫维克托·布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