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游离在黑暗之中,身体裂成一群蝌蚪,在上上下下地游动。四周没有任何光亮,黑暗完全是荒芜的,像茫茫深海。
我感到很疲倦,没有任何力气,蝌蚪带着我不停下沉。我感到有什么东西紧紧地绑住了我的胳膊,让我无法在黑暗中畅快地游动。
鼻子是最先苏醒的,它嗅到了来苏水的气味,使黑暗出现了一点裂痕。我似乎在医院,又或者,是一间疗养院,灰暗的墙面、白色的地砖,走过无人的走廊,推开那扇门,就会看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戴琳。
我推门走了进去,里面却不是我见过的样子。光线昏暗,墙面在节能灯的照射下像溺水而亡的人脸,散发着淡淡的青色。面前是一只带玻璃的柜子,里面放着一排排大大小小的药瓶。
来苏水的气味更浓了,我的眼前像糊了一层塑料布,一切都影影绰绰。我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被绳子牢牢地绑在椅子上,手捆在身后,绳子用力过度,我身上火辣辣地疼。
我用力地闭了几次眼,周围的一切才得以逐渐显现。这是一个逼仄的房间,那只放药瓶的柜子我有点熟悉,还有桌上的烧杯、滴管、注射器,墙角衣架上挂着的白大褂。
这是古时云的密室。
警察没能及时赶到救下我们,我们被带到了古时云这里。可能途中我睡了一会,所以精神恢复了一些,至少没有了恶心和头晕。
叶丹青躺在柜子下面的地板上,紧闭双眼,不知是昏迷还是……
我丧魂失魄,一边哭一边小声呼唤她。她好像听到了我的声音,手指动了动,眼睛却越闭越紧,神情慌乱像在做噩梦。
“叶老师!”我叫她,用脚带着椅子挪到她身边,碰碰她的脚。
她在梦中挣扎,不停地摇头,却像碰到了伤口似的痛苦,随着“啊”的一声叫喊,她睁大眼睛惊醒过来。
看到她没有死,我破涕而笑。她呆呆地看着我,说:“阿柠?你……你还好吗?”
“我很好,我很好。你呢?”我很想擦擦眼泪和鼻涕,它们快沾满我的脸。
她动了一下,脸上爬上痛苦的神色:“疼!”
“哪里疼?”我急忙问。她从二楼摔下去,一定摔得很严重,得赶快去医院。
“哪里都疼……我们这是在哪?”
“在古时云的密室,就是那天我给你看的那个照片。”
叶丹青深吸了几口气,抬起头擦干额头上的汗,说:“我不确定警察会不会找到这里,就算找来了,我们在密室也很难被发现。一旦有机会,你赶紧逃,不要管我……”
她话没说完,我们就听到了走廊里响起脚步声。一个人推门而入,看到我们都醒了过来,他嘴角抽动,一言不发地穿上了白大褂。
古时云比我去年在船上见到时更瘦了,不知是不是古楠去世令他一夜沧桑,他的头发十有八九变得花白。再加上暗淡的脸色、奇大无比的眼袋和黑眼圈,活像一个痨病鬼。
他打开柜门,那些瓶子罐子里是五花八门的药品,角落里还有几只透明的小袋子,装着白色粉末和晶体,旁边还放着几只注射器。虽不确定,但我也猜出来了个大概。
古时云吸毒。
难怪他看着这么虚。不仅是他,古楠也有可能碰这些,因为他体力也很差。
我在古时云背后,用口型对叶丹青说了这件事,叶丹青微微摇头表示不知道。
古时云从柜子里拿出几个小瓶放在桌子上,里面有液体、有药片、有粉末。他用那只蜡黄的手拔开瓶塞,将它们都放进一只烧杯,并用玻璃棒搅拌。
“古时云,你把她放了,我随便你怎么样。”叶丹青突然说话了。
古时云回过头厌恶地看了她一眼:“你以为自己还有资格谈条件?就是布兰森来了,也救不了你们。”
“这件事和她没关系。”
“她死了,你会很伤心吧。”古时云阴森森地看了我一眼,用充满猜疑的眼神在我脸上滚了几个来回。
他又去搅那瓶药,目光直勾勾盯着旋转的旋涡,声音轻飘飘地说:“叶丹青,你也尝尝痛苦的滋味吧,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过来的!”
叶丹青没有回答,她垂下眼睛,嘴巴动了动,在暗骂古时云。
“小楠那么喜欢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这么对他,这么对我们家,真是忘恩负义。当初就不应该建议布兰森收养你,应该让你一直待在孤儿院。既然警察不能惩罚你,那就只好我亲自来了。”
古时云的语气毫无波澜,好像与己无关。往往就是这样的人,会做最恐怖的事。这只是他的包装,里面藏着的是和古峰、古楠一脉相承的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