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下了晚自习回来,程老师和叶老师就带着程松直和叶晓在小区附近的烧烤摊吃宵夜。两位老师聊学校的事,两个小孩在说谁的东西更好吃。
自从时清兰走后,程老师第一次觉得生活这么平静。
叶老师还是忍不住要问今天下午的事,程老师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把事情跟叶老师说了,末了道:“我在想,是不是应该把更多的时间精力放在松儿身上?”
要考研的事程老师没跟别人说过,叶老师乍一听这话,误以为他是说工作压力太大了顾不上孩子,开解道:“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松儿懂事,没给你添乱,你不知道我们家晓晓上一年级的时候,我没空,都是妈妈天天往学校跑,比松儿闹腾多了。你放宽心,没多大事。”
昏黄的灯光下,程老师听着周围嘈杂的声响,闻着炭火弥漫的市井气息,笑笑不说话。
倒是那俩小孩,说着说着声音就高了,还抢起东西来,程老师见了,呵斥一声:“程松直,怎么抢姐姐东西?”
程松直委屈地松开了手,低声道:“对不起。”
“晓晓,你让着点弟弟。”叶老师见不得程松直受委屈。
叶晓不高兴地“哦”了一声,把手里的烤串递给程松直。程松直不敢要,摇了摇头。
程老师把小孩拉到怀里,给小孩擦擦嘴:“又不高兴啦?不就是个烤串吗?去,让老板再给你烤,嗯?”
叶老师帮腔:“晓晓带弟弟去,想吃什么自己要。”
俩小孩手拉着手走了,程老师看着孩子的背影,道:“亏得姐姐不嫌弃他,要不是有你们,我都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
叶老师知道他,妻子过世,孩子还小,今年刚接手次尖班,生活工作压力都大,只是他能做的也就是照看一下小孩,开解几句,再多也没有了。
程松直吃饱喝足,回了家还老兴奋,洗得香香的在床上乱蹦,今天晚上虽然被爸爸说了两句,但总的来说,还是非常高兴。他觉得自己好像一辈子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虽然他也不知道一辈子到底是多久。
程老师洗了澡,过来看一眼小孩,结果看见小孩活蹦乱跳的,心念一动,问:“松儿,要不要和爸爸一起睡?”
程松直愣了,他从小就没跟爸爸妈妈一起睡过,不知道和爸爸睡什么感觉,可是爸爸这样一问,他还是猛地点头。
程老师抱着孩子到了主卧,程松直激动在爸爸妈妈的大床上跳了两下,大床好大,好软。
程老师关了外头的灯,让他躺下睡觉:“别闹了,来,盖好被子。”
程松直乖乖躺在陌生的大床上,闻着被子上的味道,突然有点想哭——被子的味道,跟妈妈的味道是一样的。
“松儿,这样好不好睡?会不会睡不着?”
“不会,”程松直躺好,睁着眼睛看房间陷入黑暗,他在黑暗中发问,“爸爸想妈妈吗?”
“想。”程松直听到爸爸的声音,如同梦呓一般。
“我也想妈妈。”
程老师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抱紧了孩子。
父子俩相拥睡在一起的第一个晚上,才明白,原来思念着同一个人,是会让他们更加亲密的。也正是有了彼此,他们才不至于因为思念已逝的人而感到空虚。
至于不远处的省政府大院里,程松直那位可怜的同桌惨上加惨,先是挨了一顿狠打屁股开花,随后站着练琴一小时,紧接着坐在硬面椅子上吃了晚饭,最后惨兮兮地洗了澡,在房间里跪着写作业。
这个屁股,自从回家之后就没好过。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孟承云正趴在桌上看一本成语故事书,扭头一瞧,正见爸爸开了门要进来,手里拿着东西。
孟承云心头一跳,怯怯地跪起来,小声唤:“爸爸。”
孟先扬走过来,坐在床上,瞄了一眼床头那本故事书,问:“作业都做完了?”
“做完了。”
孟先扬看见小孩身上的睡衣,知道孩子洗过澡了,却不知道伤怎么样了。他并非不心疼孩子,只是若刚打完就立刻来哄,孩子就不知道怕。他始终认为,他们这样的家庭,将来孩子必然会接触到比别人更多的资源,如若心中没有一点敬畏,怕是要出大事。
“过来,爸爸看看伤。”
孟承云一惊,立刻摇头:“不,不用了。”他洗完澡之后为了不蹭到伤,就没穿内裤,要是爸爸看到,也太羞了吧?
孟先扬眉头一皱:“怨爸爸打你了?”
“不,不是。”孟承云很快反应过来,爸爸是在示好,他应该要答应的,可是,真的太羞了啊!
“那还不快点过来?想让我抓你?”
孟承云垂着头,膝行着朝爸爸挪过去,支支吾吾道:“我,爸爸,我,我没有,没有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