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进三中尖子班的问题没有解决,但是师爷是谁这个问题倒是解决了。
次日下午,程松直一路迷迷糊糊地跟着程老师到了机场,坐上飞机,又辗转地铁,走过弯弯绕绕的路,到了师爷家门口。门一打开,程老师直接问:“惊不惊喜?”
程松直猜测这位开门的慈祥的老师就是师爷了吧,按照爸爸说的,就是爸爸的老师,小时候经常带他玩的,可是他真记不得了。没想到这位师爷一直打量他,最后半信半疑:“这是松儿啊?!”
“快点让我进去!”程老师提着行李箱往里挤,“松儿,进来。”
程松直有些拘束,木木地点了点头,小声打招呼:“师爷好。”
刘巍思把门关了,絮絮叨叨:“我多少年没见过松儿了,长这么大了,我跟你师母也都老咯,过几年就退休,前段时间学校要我们填什么表,要写联系人,你师母说,就写程映泽,哪天她心梗脑溢血了,大半夜的也得把你叫到北京来,累死你。”
程老师把行李靠墙放着,径自进了厨房,打开冰箱看看,随口应道:“是是是,大半夜也来。我师母呢?”
“到外头找资料去了,就该她见不着咱们松儿。”刘巍思说着又盯着程松直瞧,两眼放光。
程老师几乎年年来看恩师,对着房子熟得不行,歇也不歇,直接进了厨房做饭。可程松直却不行,太多年没来,他对这个地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师爷对他来说像陌生人一样。更陌生的是爸爸和师爷的相处方式,他从没见过爸爸对谁这么随意,甚至有种一边敷衍一边撒娇的感觉。
程松直在心底对比起爸爸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态度,那是尊敬,但又有点疏离,什么都妥妥帖帖的,然后一转身就不由得觉得累。
可是爸爸对师爷似乎不太一样,师爷对爸爸,也不像是一般的老人对晚辈,倒像是真正的一家人,不用拘谨,不用在意什么,高兴就好。
可他们越亲密,程松直就越不舒服,好像自己是个外人,可明明,他和爸爸才是父子啊。熟悉的不安在心底蔓延,让他想起多年以前孙阿姨在家里的时候,仿佛随时有个人会取代他在爸爸心里的位置,他迟早要被爸爸所抛弃。
怀着隐隐的忐忑,程松直坐立不安,师爷望过来他就拉拉嘴角,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尴尬得要死,最后借口去帮忙钻厨房去了。
进了厨房也帮不上忙,程松直拿着个大瓷碗站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干嘛?有话说?”程老师边切菜边问。
程松直想说,又怕显得太矫情,摇摇头,没有说话。
程老师知道,外面那位恨不得把孩子天天捧心尖上,压根不担心孩子受委屈,也不管了,沉默着切菜,菜刀在砧板上“哒哒哒”的。
可爸爸不问了,程松直却耐不住,犹豫一会,开口道:“我想问,刚刚师爷说,要是他们出事了,大半夜也把你叫到北京来,是真的吗?”程松直压着声儿,怕师爷听见。
程老师愣了下,放下了菜刀,省得切到自己。“程松直,你出生的前一晚,我送妈妈进了产房,第二天凌晨,你还没出来,师爷就到了,你觉得你说这个话,合适吗?”
程松直被爸爸的眼神吓得一抖,以至于他来不及思考到底合不合适,就“啪啦”一声把手里的瓷碗给摔了。
“怎么了?”刘巍思闻声,探了个头进来,看见孩子战战兢兢的,立刻冲着程老师骂,“你干什么他了?吓着孩子怎么办?!”
程老师想反驳,最后还是算了。程松直怯怯道歉:“对不起,师爷,我会收拾好的。”
“别收拾了,你来,给你爸收拾,来,别跟他呆一块儿。”刘巍思一个劲地招手,把孩子叫了出来。
程松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厨房。
可离开了厨房还是不安,心里硌得难受,一整晚都不舒服,连晚饭也食之无味。晚上进了房间,程松直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说:“你还在生气。”
刘巍思的房子小,只有这么一个空房间,是程老师年轻时读书就住着的,一直到现在还是他的房间,只是程松直也要一起挤了。
程老师擦干刚洗的头发,上了床,道:“我没生气。”
“你就是生气了,我知道。”
“程松直!你能不能不这样?”
“我怎么样?我只是实话实说,不就是因为我说了那个你不高兴了嘛?!你生气,想打我,我都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