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不管正派的诸位用了什么方法,在久川埴下一次见到波本的时候,他正和琴酒一五一十汇报雪莉死亡的全部经过。
位于铃木号特快列车的舞台已经缓缓落幕,包括临时参演的怪盗基德在内,诸演员尽职尽责,勾心斗角中为琴酒安排了一出好戏。
波本将妄图逃离的雪莉逼去车尾,货箱中满载的炸药动静够大,符合炸弹爱好者的审美。而琴酒目睹了这一切,就像相信赤井秀一死亡那样,满意地听说了宫野志保死亡的事实——虽然被炸药炸上天的人分明是变装后的基德,且所谓“炸上天”也是物理意义上的,九死一生逃过一劫。
久川埴不在现场,颇遗憾没能围观。他很有一段时间忙着组织的大小琐事,还为此飞去一趟英国——那的部分组织成员近来颇有造反的迹象,被MI6趁虚而入,狠狠敲下了几个据点。
他跟随贝尔摩德去摆平了事端,而后留在伦敦,处理后续的再建设工程。因此,他甚至有幸见识了赤井玛丽与温亚德激吻的惊悚场面。
当浅发女人从衣袖里拿出那一剂红白药丸时,久川埴险些从塔桥上摔下去。雪莉叛逃后,销毁APTX存在过的任何痕迹是他负责的工作,如果让琴酒知道贝尔摩德手中尚有漏网之鱼……
久川埴不敢想下去,只好庆幸:至少现在存世的最后一颗药丸也消失了,虽然是用消化的方式……
“呵呵,你以为我为什么放任你围观这一切呢,蜜勒米尔?”贝尔摩德优雅地靠在沙发上,吹了吹指尖,“只有你不会对那个男人多嘴。”
“责任重大。”久川埴干巴巴地说。
贝尔摩德笑了:“我相信你而已。”
“其实那个药物的存活率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那么高。”久川埴又说,“从目前的数据来看,大约只有百分之零点一。如果仅仅想靠它制造假死的假象,很有可能弄巧成拙。”
“那就当她运气不好吧。”女人冷漠地捋捋头发,站起身来,“我给足机会了——如果她真如她的丈夫所言,是个聪明的女人。”
她拈着烟晃了晃,没骨头似的靠在落地窗前,看塔桥下潺潺的流水。久川埴将她未喝完的威士忌倒干净了,听冰块在玻璃杯中撞出嘎达嘎达的声响,缓缓叹了口气。
贝尔摩德挑眉看他。
“我不明白,贝尔摩德。”久川埴摊开双手,直白地问,“你想达成怎样的目的,想达到怎样的结局?——我是说,为什么你一面愿意按组织的安排行动,一边瞒着琴酒,做多余的事?”
贝尔摩德吐出一缕烟圈,冷笑道:“我可不止瞒着琴酒。”
也许久川埴表情中的困惑太过具体,又或许是打小的交情让女人对他格外宽容,总之,贝尔摩德顿了一顿,又补充道:
“你不也是一样的,蜜勒米尔?”
久川埴说:“……因为,我好像不确定这样做的后果了。”
他近些天想了不少,辗转反侧也厘不清那些想法。显然因为他做的多余事,原本漫画剧情的进度已经被提前不少,至少FBI与公安厅的关系多少得到了有效缓解。可事实上,久川埴打心底还没做好伏法的准备,他巴不得那一天来得越晚越好。
(不过,请一定要来。)
……所以,自己这是何苦。久川埴默然地想,因为有一条愿望建议他“尝试做出改变”,所以他一脑热就那样做了——毕竟同一阵营内水火不容的别扭关系总让读者心焦。
“当然,这组织是必然要解体的。”
贝尔摩德沉默良久,回答他,说话间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愤恨。久川埴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下意识问:
“什么?”
贝尔摩德冲他一笑,哼道:“只是就这样解散,未免有些过于便宜了他——至少,它必须结束在合适的时间,恰到好处,比如……在我死亡的那一刻。”
她云淡风轻地略过这个惊天计划,将烟捻灭在指间,不管它是否会烫伤肌肤。久川埴整个人从沙发上坐起来,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你是说,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他的重点有些错,贝尔默契却毫不意外地耸了耸肩:
“当然,是的,我不该对一个医生有所隐瞒——只能说,外表暂时还没有体现。”年轻靓丽的女影星抚过自己的脸颊,眼中含着脉脉笑意,
“但可以感受得到,里面的地方,”她比划在胸口,笑意未达眼底,“已经近乎衰老。现在我每周至少要去做一次体外循环,才够像以前一样生活。”
久川埴看她好久,突然说:“APTX的解药,雪莉已经迭代出新的版本。虽然样本很少,但好歹有效。”
“晚了点。”贝尔摩德讽刺地评价,“她果然还没死透,真是命大的女人。”
她咬住熄灭的烟头,眼中晦暗不明。久川埴等了一会,确定她没有别的感想要发表了,悠悠表示:“那么,我会去找赤井玛丽的……但愿她不会淹死在泰晤士河里。”
“如果她能赌中那百分之零点一的概率,那就不会。”
“运气守恒。”久川埴嘀咕了一句。
他转身离开,在他的背后,女人若有所思地站直身体,思量半晌,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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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井玛丽踉踉跄跄拖着满身湿透的衣服,艰难爬出泰晤士河时的形象,宛如一头水鬼。
夜间的伦敦行人极少,警卫举着手电四处巡逻,久川埴眼疾手快将捂住少女的嘴,以防拐角打来的光照破她的身影——那就难解释了。将心比心,久川埴想玛丽或许不会想以现在的形象示人。
国中年纪的女孩使劲挣扎了一下,以久川埴的力气险些没拦住她,被狠狠咬了一口。他按住变小的赤井玛丽的肩,强迫她穿上自己的外套,深吸一口气:
“好了,冷静下来,现在听我讲——”
少女恶狠狠地抬起眼睛,没一点打算配合的模样。久川埴拿她没辙,稍一松懈就又被啃了一口,只能徒劳地看人跑掉。
他叹了口气,想不通他怎么沦落到如此地步。天地可鉴,他真的只是一个后勤人员!现在却要吃力不讨好,在贝尔摩德的要求下做一回被嫌弃的“护花使者”。
托她的福,这种理由甚至不能写到加班费的申请单上。琴酒不会高兴看他反水的。
赤井玛丽狼狈地躲过又一个巡逻中的警卫,在冷风下激起一阵哆嗦。她只能无力地裹紧身上的外套,虽然不够合身,但多少挡风。
秋日伦敦的气温渐冷,晚上的低温更让人无法忍受。赤井玛丽忘了自己是怎样回到旅店的,额角时刻胀胀地疼,大脑更是如重感冒般昏沉钝痛——多亏了她被强迫服下的那颗药。
想起罪魁祸首的那个女人,赤井玛丽拧住自己的大腿,强撑着让自己清醒了些,用最后一丝力气敲响了女儿的房门。
当然,世良看见她这样,绝对要吓坏了。昏迷的前一刻,玛丽模糊地看见出现在走廊尽头的人影,闲庭信步,仿佛今天她所经历的一切一切意外,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赤井玛丽再醒来的时候,清晰地听见了电视的背景音掩盖下的交谈人声。那说话声若隐若现,像是在尽力地不吵醒她,所以几乎把音量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