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危颇有兴致地哦了一声。
梁祈春板着脸,见四下无人,才一掌抵唇,凑近了一些:“虽然不曾见过,但是江湖上有传言说,儒宗有一块试剑石。”
魏危挑眉。
梁祈春:“据说这试剑石上有无数道剑意,是几年前掌门无意间得到的,若能参悟一二,心境便能提升。”
魏危奇了:“我从未听说过参悟一块石头就能提升武艺的。”
梁祈春看起来也不大信:“不过这些年确实有些门派的人上山来,虽然个个绝口不提,但下山时功夫好似都精益了一些。”
说话间,持春峰上的弟子小跑过来,提醒梁祈春下一波练武的弟子就要来了。
梁祈春刚刚才痛快地和魏危打了一架,想起就要面对一堆站梅花桩都站不稳的小崽子就愁得脑仁疼。
梁祈春试图拉着魏危留下来,被魏危一个柳叶穿林的身法躲了。
魏危认真道:“你是儒宗先生,我不是。”
梁祈春:“……”
他开始自我怀疑二十年前为什么要兴高采烈地当这个儒宗先生了。
“魏危。”
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陆临渊抬起手,食指轻轻移开一丛花木,似乎是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立在树影里,査霭流玉,肃肃如松下风,轩轩似朝霞举。
魏危听见声音回头时,只看见陆临渊唇色潋滟,含笑的眼睛。
“魏危,我们该回去了。”
梁祈春就见魏危头也不回地三步并两步上去。
持春峰习武的地方地势略低一些,陆临渊伸出手,指节苍白漂亮,拉了魏危一把。
等魏危落定,陆临渊才朝梁祈春拱手道:“今日打扰梁先生了。”
他侧着身,鼻梁高挺,大约是因这极好的骨相,午时的阳光也份外偏好他,衬得他如玉人一般。
但唇角的笑意不等梁祈春看清,就淡下来了。
梁祈春:“……”
陆临渊简单告别,一转眼便含笑看着魏危,那笑意,就像是溢出的春水,全然不似刚刚那样敷衍。
“我去了一趟三叠峰,我让他们做了鹌子羹与珑缠桃条。”
魏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在哪吃?”
“坐忘峰。”
“走。”
不知道为什么,梁祈春看得牙齿有些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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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坐忘峰,依旧是陆临渊烧水,陆临渊布菜,陆临渊倒茶……
魏危坐在那里,很心安理得地等陆临渊忙完。
无他,唯手不熟尔。
魏危是百越巫祝,朱虞族的掌中宝,莫说给人倒茶,给人面子喝茶都是少数。
自然,儒宗和百越不能一样,她思索半晌,决定把答谢的戒指塞到陆临渊床褥子下面,省得他不收。
忙完坐下来,陆临渊问:“方才你与梁先生说什么呢?”陆临渊远远看上去窝在一起,和猫儿似的。
魏危觉得试剑石这件事太过无稽,就没有提起:“哦,聊到了你们儒宗曾经的中原第一。”
陆临渊尾音上扬:“谁?”
魏危想起梁祈春说的那个名字:“徐安期。”
陆临渊轻轻哦了一声,手中握着一双筷子,大拇指往下推了推,看起来倒像是握着一把匕首。
魏危:“你认识?不对啊,梁祈春说这人二十年前就失踪了,你那时出生了吗?”
“徐安期失踪了,但他师兄还活着。”陆临渊淡淡。
“他师兄就是我的师父,徐潜山。”
陆临渊直呼师父的名字,若是仁义峰几位先生在这里,必定斥责他口无遮拦。
可惜坐忘峰只有陆临渊和一个根本没什么儒宗道德的魏危。
魏危难得对一个人生出好奇,开口问道:“这人的事你知道多少,他那江湖第一的名头是怎么回事?”
陆临渊看了她一眼,很有耐心慢慢讲起二十年前断断续续的旧事:“当年我师父与徐安期和鹿山涯一起游历江湖,一路走了近两年,途中助人无数,留下不少佳话,因这三人皆出生青城,被称作‘青城三杰’,有不少侠客慕名前来切磋,徐安期素冠的名声也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据说当年的在演武大会夺得中原第一的侠客曾经与徐安期交手过,也败于他手。
后来鹿山涯与一位百越女子相恋,留在了兖州,徐安期也不知所踪。
青城三杰,最终只有一个人回到了故乡青城。
再然后,靺鞨屠城,孔家让贤,徐潜山登上儒宗掌门之位。
转眼二十年过去,当年豪情壮志游历江湖的少年郎两鬓染上霜白,离的离,分的分,只有一人困于儒宗掌门之位上,再没有出过青城。
而那些素冠的传闻,拥楫的歌声,也逐渐消逝在岁月长河中,被人间滚滚红尘淹没。
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两鬓斑。这已经是二十年前的旧事了,魏危问:“你怎么这么清楚?”
陆临渊低笑一声:“因为我师父一直很想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