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臣抬头就看到老爷子眼里的纠结之色,这才拉着他坐下。
“杨爷爷,您可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见书生一语戳破了自己的心事儿,杨船颓然坐下。
他本能地掏出烟杆儿,刺啦~,打火石一擦,火苗起来了,烟嘴冒出烟雾。
“唔”老爷子瘫坐在地上,深深洗了一口烟,吞云吐雾后,便叹了一口气:“还不是我那心气傲的儿媳妇,前几日听说村里来了个先生,想着把猛儿送到你家吴老哥那里去,说是与你做伴儿,囫囵学几个字,日后也能在县里找个轻省的活儿..”
原来是求学啊。
不过这事不应该与吴先生商议才是,怎么会求到他门前?少年很是疑惑。
余光瞩目到老爷子一脸愁苦,陆臣倒也没有气恼,温和问道:“说实在的,小子与吴老并不是师徒,小子也是在他那里识几个字,只求不做睁眼瞎罢了”
“要是拜师,怕是还得看吴先生的意思”
杨老爷子嘴角泛着一丝苦笑:“老朽也是这般想的,几个小的尽惯着孩子,在县里多花点钱就是,何必贪图那些小便宜,为难你们”
烟雾中传来他的说话声,有点寂寥。
陆臣从老爷子的言语中察觉到一丝失落,也许老爷子是期待孙子上学,也期望孙子能在村里,这样他能时时刻刻看到孙子。
又害怕孙子在村里读书,堕了名头,白白浪费光阴。
余光中瞥见老爷右手臂的红色斑块,他狠狠怔愣在原地。
这红色斑快怎么与记忆里的斑块那么相似?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不成?..
似是不相信,少年一把拿起杨老的手细细端量着。
老爷子见他痴痴地望着自己的胎记,随口提了一句:“这啊,是个胎记,丑~”“俺哥哥也有这个....”
听到准话,陆臣脑子里终于想通了其中利害关系。
许是意识到自己失态,少年忙拉着老爷子并排坐下,他望着掠过水面的鱼儿,侧目看了一眼杨老,漫不经心地问道:“杨爷爷,你那哥哥可是老君峰下竹林滩捞尸人杨帆爷爷?”
“咦?你这书生认得他不成?”杨老那浑浊的眼睛微微一楞,眉眼挑了挑,他放下烟杆子,眼里的惊愕之色十分明显,显然没想到半大小子也会认识自家哥哥。
陆臣认真地回视他,脸上的笑意更盛从前,笑盈盈道:“当然认识”
“小子还与杨大爷爷一起吃过饭,他这人挺好的”“要不是他在河水里救下我,恐怕世间再无陆臣了...”
听到这话,杨二爷爷并没有惊讶,只是猛吸了一口烟,用着平淡的口吻喃喃细语:“这是他吃饭的家伙什儿,算不得什么..”
陆臣留意到他语气虽淡漠,眼里的忧思却愈发浓重,满是红血丝的眼睛里挤满了泪水,想来心情很复杂。
他懂身旁人的无奈吧。
当时杨大爷爷救下原主后,原主与他短暂相处几日,随口不能言,但意识时而清醒,经常能听到大爷爷对着原主碎碎叨叨,一个人对着半死不活的原主都能这般热情输出,可见平日里老爷子的生活有多孤寂。
从言语间更能猜到,杨大爷爷并没有成家立业,兄弟俩分家后,他们刚开始还和睦,随着杨二爷爷成家后,兄弟俩也有了矛盾,之后徒然有一天杨大爷爷疾言厉色要离开杏花村,不知去向,直到杨二爷爷有了孩子,他回来看过一回,他们至此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联系着。
后来,杨船知道哥哥杨帆就是渠县有名的捞尸人后,脸上无光,甚至亲自提着好货去劝说哥哥找个好营生,攒钱娶婆姨,谁知道他们争得面红耳赤,竟然不欢而散。
自此再也没有见过彼此一面。
陆臣:“大爷爷身子骨挺硬朗,来往渡河人不少,他整日忙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