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梦松了力道,完全没力气继续挣扎,轻声道:“那叫什么呀,你示范一下。”
“......”
褚星河怔了会儿,微微勾起嘴角,身上的力道也更大了些。
似乎就在刚刚,他意外发现了最适合宋清梦的地方,于是术业有专攻,可着那一个地方钻研,弄得宋清梦抓着被单的手更加用力。
“让我想想。”
“现竹...叫我星河。”
宋清梦闻声,涣散的目光猛地紧锁,抬眼看向褚星河,也许是觉得有些傻,半晌后竟然笑了。
“星河...我累了。”
“累了?”褚星河挑眉道:“那可不行,我还没累,我说了算。”
宋清梦爆了一句粗口,任由他继续折腾自己。
没办法啊,既然是狗,肯定不能同他讲道理。
说起来,也不知道京城那边的雪,下的怎么样了。
已是初春,长安不算太北,可北域仍旧是大雪封疆,常罄恩入赘了西沙,便不再只是她的儿子,而做出这一步选择之后,常瑶也要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百十来年,人生转世,不过寥寥白雪,苍茫世间。
她镇守北域足足有二十多年之久了,目之所及,遍地都是雪白的天,与西沙相比,更少了些人烟。
朝廷的圣旨传下来,将她的兵权尽数收回,加上通外族的罪名,她被一路遣散回了京城。
可怜常将军本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豪杰,最终却沦落到了自己守卫的国家的阶下囚。
谁能不说一句讽刺?
常罄恩在元帅府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常瑶已经隐瞒了几日上路了,加上信传到西沙也要十天有余,等到常罄恩得知自己的母亲被遣送入京,想做什么,竟然已经来不及了。
连同传讯兵一同带来的,还有常瑶的一封信。
郁孤坐在常罄恩的身边,同他一并看着母亲的愿景。
“常家有少年郎,一心向往自由堂。
你心中有什么打算,娘亲自然知道,只是世事无常,人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今日娘亲姑且去赴一场未知的奖赏,只怕是白雪路上无人在你身侧,一朝愤怒上心头,做了错事。”
“我名瑶,为王者,你是我儿子,拎得清轻重缓急,切不可冲动。”
这信简短,意思也精确的很,常罄恩读完,平日里爱笑的嘴角也垂了下来,上扬的眼角第一次显得冷酷,长发未束,嘴绷起一条线,默了好一会儿。
郁孤发觉他的神情不对劲儿,更何况常瑶这封信里面的意思再明确不过,虽说是奖赏,可实际等着她的是什么,他们不会不知道。
为将者,本就手握重权,如今西沙郁骋元帅已死,南海的徐麟将军也已经离开。
罗家由罗泗臻当家,可他尚且还在京城做质子,唯有北域。
常瑶同郁骋关系好,在当年的朝堂上,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常瑶照顾郁孤,出兵本也在常理之中。
可是朝廷不允许,不允许的就是不合常理,就是错的,既然做了错事,就理所应当受到惩罚。
既然郁孤已经稳定了西沙,显然常瑶的用处就不是特别大了,她把郁孤当成干女儿,若两人看不惯也罢了,可怕就怕这两个人关系太好。
老将和新兵,当然老将更有威慑力。
假使郁孤被常瑶收买,北域和西沙联起手来,再加上郁元帅的死本就不明不白,外有臧北,内有叛贼,只怕大楚亡国不再一时。
“夫君,你打算如何做?”
同三十六部的一战让郁孤成长了太多,如今的西沙是她自己打下来的,所以三十六部即使再不服,也不敢有所声张。
更何况,说些恐怖的。
郁孤在打翻三十六部之后,一夜之间,将带头的几个首领全部斩首于帐中,虽不光明正大,但威慑力不比郁骋的楼兰喊话要震慑人心。
她同她父亲不同,摆明了的意思就是,若天下不容我,我便叫天下一夜之间毁于一旦。
少年将军的英勇,在这一刻,淋漓尽致。
“我知道你和母亲的意思,但是郁孤,我们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们了,不能再任人宰割了。”常罄恩握住她的手,郑重道。
郁孤张了张口,抿起嘴,蹙眉道:“将军当年同我说过一样的话,只是此事还待商议,放心...”
她把手抽出来,握住常罄恩道:“我定会还所有人一个公道,只是希望牺牲的人能再少一点,少一点流血罢了。”
常罄恩看着她,眉目间缝入一丝柔情,牵起嘴角笑了笑道:“是怕乱世,才躲出来。谁想得到,因为怕乱世,所以还要连滚带爬的回去呢?”
郁孤垂下眸子,失落之情不加遮掩,二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再说些什么。
要走多远才能没有遗憾?要躲到哪里才能置身事外?
褚星河的出生便是局,从名字开始就成了别人的把柄,年岁不大可受尽了委屈。
宋清梦被保护的很好,看似光鲜亮丽又出淤泥而不染,可是刚刚踏上自己梦寐以求的仕途,就被迫剥夺了权利,连同从前所拥有的一切愿望和畅想,崩塌在某个屋顶的烟灰中。
常罄恩本愿意做一辈子的棋子,哪怕燃烧自己换心爱的人一个太平也好,却发现连循规蹈矩,都会因为一个小错误和计量,失去更多更宝贵的东西。
什么是对的呢?
当一个国的王法形同虚设,一切变成了统治者的自娱自乐。
到底谁是对的呢?
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你放眼满朝文武,连一个天子都找不到!人人虎伺狼还,狼子野心,各位所谋。
最简单的也最直白的,是活下去。
然而百官所在的朝堂,连活下去,都成了奢求。
南海打了一月后,朝廷的书信传了过来,褚星河远远望了一眼,便知道那是薛铭辰的来信。
信上的东西剪短,意思却叫人大吃一惊。
“太子疯了,四殿下坐镇,公主心甘情愿嫁到臧北?”
褚星河将纸条收起捏在手里,宋清梦眼中的惊讶抹不平,刚下战场的盔甲还没来得及脱,就连手中的伞也刚刚放到地上。
接着,便看见褚星河叹了口气,抱着手臂道:“不过也在意料之内,眼下最重要的是打胜仗,回去找到太子哥哥。”
“如果真是四殿下藏的人,我们怎么会知道太子殿下在哪儿呢?”宋清梦问道。
褚星河摇摇头道:“不难猜测,不过在权臣都知道他心思的情况下,褚仲弦能光明正大坐在这个位子,还让南康公主心甘情愿嫁入西北,定是少不了手段和把柄。”
用人,要么将心比心,要么握住对方的把柄。
前者需要时间,也需要自己有真情,没多少人愿意日复一日的磨,所以大多数人选择的都是第二种。
人只要有情,就一定会有把柄,只要握住一个人的把柄,让他听命于自己,还不只是挥挥手的事儿?
想到这里,宋清梦越发觉得这是个深不可测的敌人,难就难在,你甚至不知道他下一步想要做什么,他手中又能随时握到哪些人的把柄。
再者......
“他不是最重要的,”褚星河抬手将那纸条撕的粉碎,掀起眼皮道:“老七从中作梗,才是最不可控的因素。”
不知道他所图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多少,才是谈判中,最难以平息的存在。
只一人,便可翻天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