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白钰有双分外干净澄澈的眼睛,两道平眉长而细,平日不怎么爱笑,但看人的目光总是极为温和的。
许是病患都不怎么省心,男人的眉心有道浅浅折痕,显得很严肃,不过一旦笑起来,脸上惯有的拘谨就会顷刻化去,眼尾下方小小一颗淡粉色珠子亦呈现出本该有的娇媚。
察觉到对方在看着自己,温白钰下意识笑容一敛。
分明该是繁花刹那的艳色,偏生叫人品出颇多远离尘嚣的孤寂芬芳。
太子爷心神不由自主一晃,忍不住找话:“你不觉得我这话狂妄自大?”
温白钰摇头:“所求即所愿,唯愿而已,无怨无悔,温某尚不能做到,怎配评价公子?”
就在这时,轻快脚步声从耳房那头“咚咚咚”跑来。
“爷,你醒了!”
血月惊喜的捧着热水出现在两人面前,“这次比上次醒得更快呦!”
萧寂川撇了下嘴,“爷天赋异禀,是天才中的天才,这点伤算什么?快给你家爷好生擦干净,好让温先生见见你家爷惊天地泣鬼神的美貌。”
温白钰斜乜少年一眼,别的不说,的确是天赋异禀,换做别的筑基期弟子此刻怕是哭天喊地求着要麻散止疼,哪能像他这般满嘴跑车。
“好嘞好嘞。”血月乐颠颠把水盆放下,一拍脑袋:“忘了拿布,爷您等等。”扭头又风风火火跑出去。
诊堂内再次安静下来。
温白钰目光落在少年满是血污的脸上,片刻后才从袖子里抽出方白帕子。
萧祭川扫了那帕子一眼——白净得和那人的手指一样。
温白钰的手指骨很细瘦,甲色苍白,青色脉络隐于手背薄肤之下。
这双手浸入热水中,就像一件精工雕制的玉玩,格外的晶莹白润,手指只有在拧水时,指尖才会染上点浅淡粉色。
“别动。”
温白钰说完,俯身凑近替他擦拭脸。
萧祭川仰躺着,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在对方露出袖口的一角绢帛上,显然是不久前对方自己匆忙系上的。
打结处染血,已经有些松散开,能清晰看见手腕内里露出的一道划痕,猩红,上深下浅。
自己的左手划的。
一个医者自残。
温白钰手中那方帕子纯白,末端绣着株两片椭圆叶的芽儿,模样憨憨的,与腕上鲜红的伤口形成强烈的反差。
萧祭川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
方帕却染了那人身上幽淡的草香,贴在自己脸上,时不时钻入鼻腔。
血月很快拿着条粗澡巾跑来,水还未拧干便抓起主子的一条腿搓。
“小月儿,我这腿是断了,不是不要。”
平时没有什么感觉,今日有了别人的对比,萧祭川突然就开始怀疑自己这个小跟班会不会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知道知道。”血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手上放缓力道,面带愁容,哀哀道:“爷要是腿废掉可就惨了,回去花临之后再不能是万人空巷,投果盈车了。”
“对。”萧祭川颔首,“所以你轻点。”
温白钰手上动作一顿。
——不愧是凡世的王孙贵胄,若纨绔和术法修为一样有境界等级,他势必是要登仙的那一批。
“花临国那些人知道您无法行走,可不得每日绞尽脑汁把您掳回家去囚禁起来。”血月咬着唇,越说越难过,甚至一双眼睛沁出泪意,“月儿简直不敢想象,爷被人为所欲为时该多么的可怜无助。”
温白钰唇角微不可察的抽了一下。
萧祭川像一个临终的老人,艰难的伸出手,摸了摸血月的脑袋,蔼声安慰:“你可要保护好你家爷我。”
血月点头如捣蒜:“嗯嗯嗯,月儿必定尽心竭力。”
温白钰用力捏了捏食指,压下想用芽丝查下这对主仆脑子的冲动,把帕子从萧祭川脸上取下来,打算开始处理伤口。
“好了,你......”他话音戛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