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白钰冷笑,毫无惧意。
山下有块石碑,明文规定浩渊书塔方圆十里不得喧哗,不得私斗。
上一个在书塔附近练剑吵到塔中那位的弟子就被罚扫塔三年。
扫塔不可怕,可怕的是期间会被束缚住灵力,不得修炼,这对一分钟恨不得掰成一百二十秒来修炼的修士来说,无疑是比肉-体鞭笞更严苛的惩罚。
温白钰料想他们不会轻易动手。
但他低估了宋启峰的热血冲动,一股凌厉的威压毫无预警从对方身上爆发,直冲他一人扑来。
以炼气二层之身承受金丹期的威压,那感觉像是被巨石碾压了一通,骨头似要爆裂般剧痛。
仅仅只是一瞬,似要将他压碎的威压就被另外一股更强劲的威压格挡开。
温白钰身上的剧痛瞬间如潮水退却,仿佛刚刚只是一瞬间的错觉,他立刻转头看向萧祭川。
宋启峰只觉释放出的灵力威压陡然撞上堵墙,好胜心被挑起,方才不过释放五成威压出去教训温白钰,此刻再无保留施展出全力。
他早已观察过,那好看到令人厌恶的家伙并非哪一峰弟子,更或者,他根本就不是芈天门的人,芈天门若有这般样貌的金丹期人物,自己岂能不知?
小草妖带外人入浩渊书塔已是违纪,自己不过是在阻止他泄露芈天门的功法给外人,哪怕到了南允长老面前也有一番说辞。
宋启峰算盘打得噼啪响,不想对方亦非省油的灯。
少年如玉的冷峻面容没有丝毫表情,分明金丹中期低了宋启峰一阶,但当两股力量碰撞时,宋启峰反而是感受到更多压力的那个。
两股灵力接连在空中对轰,带起的剧烈罡风席卷整个广场。
广场上的人仰头瞪眼,“哇哇”叫。
“是两个金丹期的。”
“嚯,敢在这里斗殴,胆子真肥。”
“是宋启峰哇!”
“他对面那个好生俊俏啊,是哪个峰的师弟,我怎么没见过!”
“......”
在旁人的讨论声中,书塔前方广场中央那棵盘根错结的万年老树枝丫陡然“嘎吱”一声断裂,大树叉“碰”的砸在在青石砖上,霎时碎了几块砖。
下一秒,一道磨砂纸刮过坚石似的苍老嗓音自塔上传来 。
“小兔崽子们!”
灰色人影如鬼魅飘至两人之间,袍袖翻飞,灵波荡开,宋启峰和萧祭川各自退开数丈。
满广场的人看见那个佝偻的灰袍老者时,个个跟老鼠见到猫似的,低头耸肩向后退。
温白钰顿生懊悔。
这人名叫阙悲,修为已入大乘,是目前芈天门内修为辈分最高的祖宗,就连掌门霁天衡见到都要恭敬叫一声师叔。
关于阙悲,温白钰就记得五千年前此人天赋极佳,被各大峰主抢着收为亲徒,他却非要拜入无妄巅溟峪门下。
彼时还是少年的阙悲在通天崖前跪了三个月,溟峪并未理会,阙悲无奈只得拜入第五峰龙鳞峰门下,却因此不得那峰峰主喜欢,仅将他收为外门弟子,处处冷落,阙悲只得四处接任务自生自灭。
直到螟乱前夕,溟峪才在山下遇到他。
彼时中洲麒黄城遭螟军霍乱,阙悲与一众修士为救城中百姓与螟军鏖战数十日,受伤极重。
溟峪见到他时,人已经奄奄一息。
溟峪给他渡了一股灵气,只言说能否活命全凭他自己的毅力。
直到螟乱结束,温白钰都没有再听说过这个人的消息,原本以为他已经死在那场大战中,不曾想自己进入侍灵院后,因在玉碟上刷到一则“为什么不能在浩渊书塔附近吵闹”的话题,才晓得阙悲在战乱之后不久就回到芈天门。
据说阙悲回来之后脾气变得十分古怪,性格亦孤僻不少,他不愿意在原来的龙鳞峰继续待下去,终日只躲在浩渊书塔,因着他身上有战功,各峰峰主和掌门都随了他去。
阙悲耳力极好,神经敏感,看书时外头稍有点动静就受不了,索性在山下立了块碑。
刚开始有人看见不以为意,不到几个月,那些个吵闹的人都被揍得鼻青脸肿,在那很长一段时间,无人再敢踏上浩渊书塔。
直到当时的掌门找他喝酒促夜长谈,阙悲才将规则改为打扫浩渊书塔三年,此后浩渊书塔方重新恢复了人气。
“十年!不,五十年,你们给我扫塔五十年!”
听见阙悲愤怒的暴吼,广场上低头装鹌鹑的人都忍不住偷偷朝两个倒霉蛋投去同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