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景总觉得这两个人气氛也怪怪的,她一言不发吃着饭,心里的思绪早就飘忽了。
桂成荫大概也觉得无趣,早早就吃完离开了,安涟也有眼力见离开,顿时就只剩下了曲朝微和她。
“姐姐。”周自景深吸口气,她蹙了下眉,“今日圣上和你说了什么吗?”
“你就这么问我?”曲朝微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
周自景正给她盛了碗汤,闻言一脸困惑:“啊?那要怎么问?”
曲朝微看了眼放在自己面前的汤,她神色未变:“心情好了再告诉你。”
她喝干净了汤,站起身准备离开了:“我先回去了,你看看那香有没有用吧。”
周自景“嗯”了声,她眼巴巴跟在曲朝微身后,倏然说了一句:“其实姐姐你那蛊虫也挺好用的啊,我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曲朝微却反应有些激烈,她转过身拧眉瞥了周自景一眼:“下次这话不要乱说。”
然后曲朝微又思索了片刻,才勉强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香囊:“挂在床头,里面有安神符。”
周自景一脸惊喜,她欢欢喜喜接了过来,眉眼都彻底笑弯了过去:“多谢姐姐!”
“走了。”
曲朝微不再逗留,转身坐马车离开了将军府。
人刚走安涟就跑了出来,她抱着周自景的腿,抬起头小声问:“你们在一起了吗?”
“并没有。”周自景不知道安涟怎么会想到这方面。
安涟这下不明白了:“可是你们都亲在一起了,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周自景表情一僵,随后她拍了拍安涟的后背:“亲了又不代表要在一起,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扯不清楚的,你别想太多了,我心里有数的。”
“你每次都这么说……”安涟嘟囔了一句,转身回房间看书去了,留周自景在原地看了手中的香囊许久。
这香囊她的确挂在了床头,上面只绣了一个景字,不清楚是谁的,周自景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才闭上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倒是真的能够睡一会儿,虽然醒得早,也算是有了进步。
今日没上早朝,女帝病了,周自景想了想,还是进了宫准备去探望一番。
只是这消息传的太慢,还有人比她来的更早,丞相和他的女儿已经在门外等候着,卫芊芊也在,她小步挪到对方身边,压低了声音:“圣上怎么样?”
“国师在里面,太医也在,具体什么情况不得而知了。”
曲朝微不善于医术,但她擅长毒,进去也应该是给女帝算卦的。
“怎么突然就病了?”周自景手肘撞了下卫芊芊,“和你有关系吗?”
“这我不知道啊。”卫芊芊冷笑一声,她朝着丞相之女扬了下头,“喏,昨晚这两个人在一起过的。”
“你的意思是……”周自景话没说完,但看着丞相的模样,多少也能猜到什么,“那圣上也太急了。”
“谁知道的,说不定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卫芊芊扭过头,心中也是思绪万千。
四个人在门口守了一会儿,曲朝微率先走了出来,她眼神冷冽,深深看了眼丞相的女儿,说出来的话如此淡漠:“你导致凤体不佳,但陛下念在你心诚的份上,罚你抄写一千遍佛经。”
那人猛地跪了下来,抬起头看着国师:“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丞相也察觉情况有变,他弯下腰想要进去:“我要见陛下!”
“陛下如今凤体抱恙,你进去只会打扰了陛下。”她伸出手,手腕上爬出一只浑身黑色的虫子,她缓步走到女人的面前,“张开嘴。”
女人慌乱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她害怕地瑟缩了下:“这是什么?”
“你服用了就知道了,有什么话问问就能得知。”曲朝微语气不容对方拒绝,刚示意身旁侍女动手时,女人慌乱跪在地上,“昨晚陛下要我陪她嬉闹,但除此之外我真的没有做其他的事情啊。”
“我也不知道陛下怎么就突然昏迷了,我真的不清楚啊,国师大人,你……”
丞相瞪了一眼身旁站着的卫芊芊和周自景,压着火气开口:“定是有人想害陛下,再嫁祸给小女。”
曲朝微收回手,她站到丞相面前,手按住对方的肩膀,慢慢压着对方跪了下来:“你的意思是,我算的有错了?”
她被奉为神女,是整个大衍都不能挑战的信仰。曲朝微不是被硬生生推出去的,她是真的有被明示。
丞相摇了摇头,看向自己女儿的目光都带着怒气:“还不快回去抄写佛经,为陛下祈福!”
曲朝微转过身,她虚指了下卫芊芊:“陛下让你进去。”
“丞相还有小娘子先回去吧。”曲朝微余光看了眼周自景,冲着对方勾了勾手,“你也过来。”
三个人一同走了进去,周自景刚找到位置站好,就清楚听见卫芊芊喊了女帝的名字,她咬牙切齿道:“你骗我?”
女帝哪里有患病的样子,她精神特别好,抓着卫芊芊往自己怀里拉:“孤的确是昏迷了,被人下了毒,是国师解的。”
“你放开我!”卫芊芊用力挣扎着,但女帝哪里容她,目光如常看向两个人,“他的女儿我还是会送入后宫的。”
“这下毒的人也得查。”女帝见卫芊芊突然安静下来了,她有些不忍地扭过头,“丞相的势力不是一夕就能扳倒的,必须慢慢来。”
“你同我说有什么用?”卫芊芊也冷静了下来,“我做不了什么事情。就算你有这个心情,还是处处压制着我。”
“我们之间的情分——”
“够了!”卫芊芊直接推开女帝,她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你在别的女人房中时怎么不记得我?你怀疑我,猜忌我时怎么不说我们之间的情分,你现在说这些和镜花水月有什么区别!”
周自景低下头,全然当听不见,有些事情不是她们能够插手的。
卫芊芊早已经不是当年被情爱冲昏头脑的人了,她深吸口气,稳了稳情绪:“我来这里是出于一个臣女的本分,不是来与陛下说这些事情的。陛下有什么吩咐,直接说吧。”
“慵州的事情孤不是不知道,但不能贸然就动手。”女帝又躺了回去,她叹了口气,“眼下你们是孤唯一能信任的人了,孤希望你们能够帮孤解决掉下毒的人。”
好一招借刀杀人——
周自景觉得今日是来错了,她和卫芊芊都来错了。
卫芊芊死死盯着女帝,她自嘲地笑了下:“杀了之后呢,要我的脑袋?”
“孤没有这个意思,但是我现在太被动了,我必须要拿回主动权。”
“你和周自景既然在一起,那现在就是唯一能够抗衡的势力啊,至于边疆的战事孤也会安排其他人顶上,总不能靠周自景一个人。”
卫芊芊咬了咬牙:“陛下就不怕我们谋反吗?”
“你们谋反?”女帝“啊”了声,她觉得好笑,“芊芊啊,站在孤这个位置,都是迫不得已的啊。高处不胜寒,孤实在是孤独,你为了苍生百姓,也要动手的。”
“周大将军就更不用说了,国师给孤算了一卦,是大吉啊。”女帝看着周自景勾起唇,她眼底却无半分笑意,“你也这么觉得吧。”
周自景深吸口气,她和卫芊芊无声对视了一眼,齐齐跪在了地上。
从女帝寝宫出来后曲朝微就没再和曲朝微见面了,她和卫芊芊一块去了卫府,刚进房门卫芊芊就砸了桌上的东西,她双眼猩红,声音沙哑:“你觉得这个狗东西会和丞相说些什么!”
“她把我叫进去,想让我对丞相的人动手,何尝不是引火烧身。她想要摘干净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抬高那个老不死的,帝王心如此难猜,这天家是我待不下去了!”
“她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稳坐高堂之上!那我们呢,就沦为她掌握权利的棋子吗?”
卫芊芊眼泪落了下来,她看着周自景:“自景啊,我同她十多年的情分,一手捧着她上了这皇位,到头来还是错付了。”
周自景伸出手接住了差点跪下来的卫芊芊,她听见卫芊芊的呢喃:“昨晚她来找过我了。”
“她同我说了许多,转身就召见了丞相之女,那我又算什么呢?上不得台面的感情,断也断不开,弃也弃不掉。”
“自景,陷入了囚笼就再也出不来了啊。”卫芊芊情绪彻底崩溃,周自景也一同跪在地上,她听着对方无声的哭泣,心里也好受不到哪里去,女帝这一番何尝不是限制住了她。
想要架空她的权利吗?
她和卫芊芊是在十五岁相识的,也就是曲朝微捡她回去第一年,那时候卫芊芊已经二十岁了,女帝还尚未登基,两个人倒是一见如故,后来周自景去了战场,也会偶尔给卫芊芊写信。
只是那信件必须再普通不过了,多一点超出界限的都会被女帝察觉到。
周自景也多多少少知晓这两个人的感情,她曾经看见过卫芊芊在大殿前,在雨中跪上两个时辰,到最后发起了热女帝才松了口。
卫芊芊的确是为了百姓,女帝也是,但两个人涉及的利益实在难以权衡。
她们要做一个清官,做一个辅佐女帝的大臣,实在过于困难。
卫芊芊哭了许久,到最后都失了力气,周自景只能把人抱到床榻上,又人下人好生照顾着她。
“这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她身子骨不算好,有什么事情及时告诉我。”
小侍点了点头,送周自景上马车离开了,她坐在马车中,总感觉不是滋味,今天的事情也涉及到了曲朝微,也不知道对方会怎么想。
其实女帝话里的意味多少是在用曲朝微威胁她了,周自景也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