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觉得这里的治疗环境好吗?”
李光富没法违心说“是”。他受到的骚扰虽远比不上Tablo夫妻严重,但也一直没断过,Tablo为姜惠贞生孩子的事待在医院尚且战战兢兢,李光富现在身体虚弱,更加难以克服精神上的恐惧感,这对治疗和休养无疑是非常不利的。他顶着腹部的剧痛艰难地思考了一下崔景瀚是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在济州岛有认识的医生,”崔景瀚说,“首尔的人太多了,地方也很容易过来。”而济州岛人口才六十六万,有时间、精力和金钱坐飞机或者渡轮跨海骚扰的anti几乎不存在,那些会打骚扰电话或者上门辱骂的,平均下来到济州岛也最多三四个人,能付诸实际行动搞真人面对面的有一个就算不错,这个程度崔景瀚还是摆得平的。恐惧来自于未知,同样是被人所憎恨,恶意来自同城、周边城市还是来自距离遥远的地方,带来的影响完全不一样。
“这不是你的责任。”李光富说。
“但我最合适,”崔景瀚说,“不谦虚地讲,这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付出或者牺牲。”
和一个宁愿做钱少稳定性差地位低容易挨骂的艺人也不愿好好利用天赋谋求地位高、受人尊敬的职业的儿子斗智斗勇那么多年,李光富不是无法理解崔景瀚。总有一些人的需求与常人不同,不能用常人的思路来理解。
“那对你来说,能够得到的是什么呢?”
崔景瀚露出了苦恼的表情:“一定要有吗,已经亲近了,又不是很麻烦的事,所以想做……这件事对叔叔家是不是更困难一点?”
他看起来有点明白了,正常人会介意别人的看法,所以李光富会顾虑类似“吸血”的指责,当崔景瀚做的事超出了他们间的交情,说不定连Tablo都无法做到坦然接受。
“那我找个理由吧,树立好人的形象,在遇到困境的时候伸出援手最方便,可以吗?”崔景瀚想了想,说,“一切都过去之后,哥再说两句我的好话,我就不是‘古怪的乡下人’了。”
“你和他说了吗?”
“还没有。”
“我去说吧,”李光富低声说,“我的年纪已经不适合手术了,即使做了,后面也一定会复发,最后的日子能平静度过的话,对大家都好。”
如果李光富在紧张与悲愤中走向死亡,对家人、特别是Tablo,会带来巨大的心理伤害。作为家长,李光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并希望不会给留下来的人带来太多阴影。由他去找Tablo提议也是因为这个原因,Tablo答应崔景瀚的话,看起来像是将照顾父亲的责任推给了朋友,但是李光富自己提出想在没人打扰的情况下安心治疗,Tablo应许的时候愧疚感会少一些。
”我明白。“崔景瀚说。
“真的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会待在医院里。”李光富对崔景瀚说。
“十一年前那场莫名其妙的感冒让我在急救室里,被抢救了七天,”崔景瀚淡淡地说,“比起‘差一点死亡’,我的感觉更像是走到半程复活了,所以——我不会害怕的。”
最初是李光富夫妻二人一同到济州岛,崔景瀚联系医生确定了治疗方案。老年人的肝癌实在很难办,因为不论是手术治疗还是其他,剩下的那点脆弱的肝脏正常细胞都经不起连带损耗,其中对肝癌最有效的手术方法,对身体的伤害也是最大的,李光富年轻的时候还能扛过去,年老体衰时癌症复发,却撑不住了。医生也不愿意做这种高风险低收益的手术,最后确定的治疗方法是化疗,向肝动脉里灌注化疗药物。
过程当然很不舒适,只是比起肝癌本身带来的痛苦,化疗又是必须的选择。
崔景瀚在联系了医生之后,又将他在济州市市区的独栋别墅的钥匙给了李光富的妻子,表示别墅很宽敞,他也不是特别介意私人空间,没必要另寻住处。崔景瀚并不在别墅里长住,每每从自己的产业里带来各种各样的蔬菜肉类,塞满了别墅的冰箱后,又做出一天的分量带到医院,看望完李光富之后,就去忙他自己的事了。
这样看起来很有规律的日子实际上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医院的检查显示,化疗的效果非常出色,癌细胞大量死亡,肿瘤已经得到了控制。
李光富决定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