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听得黛玉咳声,急忙进屋,又替黛玉抚背,又要丫头取温水来。
宝钗就在门边看着,仍不敢进屋。
还是黛玉问罢紫鹃,得知真是宝钗来了,要亲自来迎宝钗,宝钗听得屋内动静,才忙进屋。
“颦儿,你莫起身,我这不就进来了?”
她在黛玉床边坐下,握了坐起的黛玉双手,叹道:“我只道我也病着,未曾大好,你又昨儿来看了我,今日才咳的,我才不敢进来看你。你若要为我下床出门,再受了什么风,岂不更让我自责?”
黛玉勉强笑道:“我常咳嗽,又怎与你有关了?我这病,怕是也就如此罢了。”
紫鹃先急道:“姑娘怎说这等胡话了?若让老太太听到,还不知怎么伤心呢。姑娘的病哪有不好的道理?许是丫头们照顾不到,我又一时失察,才让姑娘受凉染病。姑娘若如此说,岂不也要我终生不得安宁?”
宝钗亦正色道:“颦儿,紫鹃这番话正在理。忧思伤脾,脾属土,土不足则不可生肺金。你便是多心,才总难痊愈。”
黛玉瞅着宝钗,好半晌,方低声问:“我且问你,你前些日子故意午后找我,可是不想让我午后多睡,夜间走了困?”
宝钗一怔。
她当日确有如此心思,后见黛玉似不满她多事,又借说听鸟儿叫,指她打听贾母房中及黛玉等人动静一事。
她回梨香院后,细细思量后,亦愧自己言多有失行多有错,才喘疾犯了,要在家静养。
如今黛玉又提这事,她却不知当从何说起。
末了只道:“你常如此。与你说白天莫睡太多,身子酸疼事小,夜间失眠事大也难有用,不若我寻些事儿与你解乏。”
两人四目相对。
黛玉眼中隐有泪光,忽又嗤地一笑。
“难为你想得周到。你今儿也这时候来,可也是这样想的?”
“这倒不是。我今日本不欲出门,中午才听莺儿说你病了,可不听说后就来了?”
两人小声地说着话儿,竟渐说得忘了时辰,还是又有探春等人来看黛玉,宝钗方让了位置,再略坐一会,就回到梨香院中。
可巧薛蟠又送了消息来,信上提到薛蟠前往淮扬期间,寻访的某些名医的事。
薛蟠在信上感慨,自古名医多怪癖,他辗转打听,求得三五名医下落,其中又有些不过仗着祖传秘方,仅能治那么一二疑难杂症,就混出名堂来。另有些名医,虽有本事,又是某医馆坐堂大夫,心忧当地百姓,根本不愿外出,薛蟠与他们相处时间短暂,不过略微看他如此治病救人,实难断定其真实本领。
除此之外,薛蟠又在信上写了好些途中见闻,好端端的信,竟被他写得有大半如游记。
宝钗与薛王氏一并看信,看到有什么有趣的地方,母女俩又是一阵好笑。
信已看罢,薛王氏仍不舍抚摸信件,一如儿子就在面前。
她叹道:“宝丫头,你哥哥可真和过去不同了。你看他信上的字,比之前写得好了多少?”
便是这厚厚的信,从前往后看去,都能看到信中内容不同。
宝钗却被薛王氏触动心事。
她越看这些,越肯定哥哥在某方面变了。
但薛蟠往好的方向变,难得母亲也为此宽慰多了,她就再说不出其他话来。
如今她也只能看着信,顺着母亲的话,与母亲说笑一通。
薛王氏准备将信收起了,宝钗忽念及黛玉。
她忙道:“妈,哥哥这些信如游记一般,我能否将它带去给颦儿看看?她这两日净闷在房里,只怕有人陪她说话,她也嫌闷呢。哥哥这信上所说人事,着实有些意思,许能给颦儿解闷。若颦儿早日好了,大家都安心。”
薛王氏自无不许。
翌日,宝钗携信,再去看黛玉。
可巧今日宁府设宴,既请男客,又在后院请女眷。
迎春、探春、惜春姐妹都与贾母、王夫人、王熙凤等到宁府去了,宝玉也在宁府,黛玉病中不得外出,正闷闷不乐,连爱看的书都拿在手中,半晌不翻一页。
宝钗这一来,真令黛玉喜出望外,精神都好了不少。
而宝玉此时在宁府,终于见到他早已听说过名字,却今日才能相见的宁府贾珍之子贾蓉的媳妇秦氏的弟弟秦钟。
两人自见面后,竟格外情投意合,宝玉更决心禀明贾母,让秦钟也到贾家家塾,和他一并读书。
读书倒是其次,宝玉所想,无非多与秦钟往来。
那秦钟亦喜,两人竟不待择日,就要秦钟早早陪宝玉上学。贾母等人乐见宝玉上进,亦当即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