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意无奈摇了摇头,对马知县道:“马大人,起来吧。你我乃是平级,不必行如此大礼。”
“不敢,不敢。”马知县好不容易从地上站起来,仍是躬身垂首,道,“您是圣上钦点的监察御史,这事早已传遍青州。下官怎敢跟林御史您平起平坐。”
“我们同朝为官,马大人无需多礼。”林雪意说着看向地上的葛大,道,“现在,马大人是否可以相信我说的话了?”
“自然,自然。御史大人真是独具慧眼,明察秋毫,断案如神。”马知县连连拍马,说完就让衙差将葛大抓起来,又命人给吕氏松绑。
吕氏得以起身后,连忙走到林雪意身前跪下,叩头道:“民妇拜见御史大人!多谢御史大人替民妇伸冤!”
林雪意立刻将她扶起来,道:“何夫人不必多礼,我乃按令出京巡察,这都是我分内之事。”
深月因为马知县方才那通马屁偷笑了一阵,此时见到吕氏,原本的疑惑又浮上了心头,问:“大人,你是怎么知道何夫人是被葛大胁迫的呢?”
林雪意注意到深月对自己的称呼又改了,笑着望了她一眼,道:“因为此处隔音不好啊。”
“啊?这跟隔音又有什么关系啊?”深月大惑不解。
见深月猜不出自己的哑谜,林雪意解释说:“我第一眼见何夫人,感觉她是个娴静之人,可是昨日晚饭时,她却跟秦姑娘吵起来。我当时便觉得很奇怪。如果不是性格使然,那便是有意为之。”
林雪意说着看了一眼吕氏,吕氏脸色微微一变,点了点头。
“后来到了夜里,秦姑娘遇害,我见何夫人对秦姑娘之死有震惊和同情,并无幸灾乐祸之意。我便更是确定,何夫人不是善妒之人,先前和秦姑娘吵架,是她故意为之。”
“大人您说得对。”吕氏眼眶微红,道,“那时我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后来看见秦姑娘的遗体,我还以为她是因为跟我争吵气不顺才做了傻事,当时我真是后悔。”
吕氏说着就掉起泪来,泣不成声。
林雪意安慰了她片刻,接着道:“故意跟秦姑娘吵架,那么做对何夫人有什么好处呢?从后来发生的事情来看,何夫人还遭了葛大的打,看上去并无一丝好处。”
“那确实没什么好处呀。”深月道。
“但是你看,这驿站房间的隔音并不好。寻常讲话虽不会被人听墙角,但如果动静一大,旁边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深月想起自己昨晚还听见过隔壁的秦苒悦发脾气砸东西,有些明白过来,问:“你是说,何夫人是故意想要闹出大动静,让别人听到?”
“你还记得何夫人的隔壁房间住着谁吗?”
“是那个杀手!”深月脸色立刻一白,想了想又补充说,“杀手来之前,住的是那个传信的驿使,周卫。”
“对。何夫人借故惹怒葛大,顺势挨葛大的一顿打,就是为了引起旁边的周卫的注意。”林雪意接着道,“那周卫看起来古道热肠,早先还跟葛大同桌喝酒,一旁的何夫人想必也是看出了他的为人。她既然受葛大胁迫,不能将真相宣之于口,那就只能想办法,让葛大在打她的时候酒后吐真言。”
吕氏慢慢恢复了平静,擦了擦眼泪,道:“诚如大人所言,我原是想,那周卫若是听到动静,应该不会坐视不理。若他能施以援手,我家官人便能沉冤昭雪,万一他视若无睹,我也不会引起葛大的怀疑,还能苟活一时,等待时机为官人报仇。”
“可惜周卫却是飞来横祸。”林雪意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也怪我,明明有所觉察,却先入为主,以为是你们的家务事,让你平白多受了委屈。”
“大人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吕氏满脸感激,说着就又要跪下,“若不是您,我怕是不知道还要被那畜生磋磨多久。我这几日在路上其实也遇到过一些人,但是只有您看出了我的苦衷。如此大恩大德,民妇没齿难忘!”
林雪意扶住她,刚想宽慰她几句,不远处却传来有些苍老的哭声。
她循声看去,就见从驿站门外跑进来一个鬓发苍苍的男子,看打扮是个管家。
此时秦苒悦跟周卫的尸体都已经停放在驿站屋外的空地上,那管家跌跌撞撞地跑上前去,伏在秦苒悦的尸体旁边哭喊道:“大小姐!老爷一直在家中等着你回去哪!大小姐,您怎么这么傻?老爷说过好多次了,您哪怕喜欢的是一介白身,让他入赘便是了,您犯不着同人私奔哪!”
林雪意闻言顿时警觉起来,心口突突地直跳。
她目光一转看向马知县,问:“冯玉现在人在何处?”
“哦,那凶徒已经关进囚车之中,只等押解上路了。”马知县说着向驿站外头指了个方向。
林雪意也来不及跟他解释,拔腿就往外跑。
驿站外的囚车里,冯玉正安安静静地背对着她坐着。她心中微微一松,走上前去,却在绕到他前面的时候,浑身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