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则攥着拳,知道他这声质问没什么该说的底气。
甚至话说出口的瞬间,他自己都想质问自己,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明明眼前的人为了能给你在国内充分的自主选择权,替你做了人质签了那卖身契;明明自从季时泽回来后,你嘴上没丝毫放过他;最后竟还让他为保护你而受了伤。
现在误会解开了,苦闷发泄了,甚至今天这个人差点把命都给你了。
为什么还是不满足?
为什么还是在贪心!
为什么明知道那句话会在人心上扎刀子,还要说出口伤人心!
方以则把唇咬的泛白,猛地抬手。
在手背即将打在墙上的一瞬间,季时泽眼疾手快把它按下,攥紧在自己手里。
突然的用力让季时泽后背的伤再度撕裂,他疼得皱眉,却还是轻声阻止道:“这样会受伤。”
方以则看着他,露出一丝凄凉的微笑。
你看,就算是你无理取闹的现在,那个人依旧如此体贴地在照顾你。
即使他现在因为你从身到心都没有一块完整的好皮,他依然像三年前那样,关心你胜过关心他自己。
“季时泽。”
方以则声音带着哽咽,又夹杂着不甘,他苦笑:
“你总是知道怎么让我疼。”
季时泽握着那双手很久,最后目光停在方以则眼角将落的泪珠上,轻声开口:“明天你去吧,我听你的。”
方以则眼里有一瞬的怔神。
不光是他,赵宇也对季时泽这180°态度大转变感到吃惊。
这是季时泽为数不多的妥协,尤其是在方以则的事情上,便是更为罕见。
赵宇拿起手机忙道:“那我现在跟官方联系。”
赵宇出了病房跟官方工作人员约定好明天见面的时间地点后,再回来时,方以则已经因为疲惫,靠在季时泽那侧的床头睡着了。
“我刚才就应该直接搬出以则,白费刚才那口舌劝你了。”赵宇连灌了几口水,好奇道:“你怎么突然改变想法了?”
“我的想法从来没变过。”季时泽回道。
赵宇一愣。
季时泽像败下阵来,轻声说:“一样的,他也知道怎么让我疼。”
床上的方以则似乎做了噩梦,眉间拧紧。季时泽伸手,轻轻把它抚平。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个黑网吧。”季时泽缓缓道:“那会儿城市对网吧的管理条例还没出来,网吧环境很差,里面什么样的人都能见到。抬脚进去就能闻见已经腐烂多天的烟酒味儿,发霉的酒瓶烟灰像恶搞涂鸦一样随意扒在地上。地上撒满了泡面的地沟油,没一个能下脚的地,除了多台能打游戏的电脑,跟外面的流浪所差不多。要是进去的时机好,偶尔还能看见现场直播。”
“在那种地方?”赵宇似乎是想出了画面,胃酸直往上冒:“他们都不怕染病的吗!”
季时泽的话音没停,就像重点不在这儿,只是在为后文铺垫一个微不足道的事实。
“所以我很容易就看见了小则。”季时泽轻声道:“他一个人待在角落,蜷在一把为数不多的干净椅子上睡觉。因为太累了,所以即使在喝酒对赌,嗨歌呻吟,满是奇怪声音气味的房间里也能睡着。”
季时泽眼神暗淡下去,轻声道:“那不是人应该待的地方,但我知道他没办法。”
赵宇突然想起当年fcg去m城比赛后,季时泽似乎说过他要去见一个游戏网友。
“当年和你面基的那个网友是以则?”赵宇惊呼。
“嗯。”季时泽笑了,那似乎是为数不多的幸运:“很巧吧,小则就是当年你帮我找的那个陪玩代打。”
当年fcg内部腐烂得彻底,很多人抱团党争不干事,所有的活全压在季时泽一个人身上。虽然季时泽够强也够拼,把各项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但再有三头六臂也是人,那段时间季时泽花了很多精力处理其他事情,rank基本没时间打,游戏账号积分一掉再掉,有心之人看见便开始在网上四处造谣。
赵宇当时看见营销号发的季时泽“飘了”“摆烂”的言论,气得差点没疯,也不管季时泽愿不愿意,先斩后奏给他点了个陪玩代打,打算让人给刷刷季时泽游戏账号的rank数,把舆论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