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后,短暂的安逸消匿于热闹的残片,国际局势的动荡并非一朝一夕,日作为最识时务的人不断两头跑,前有跟瓷商量免签政策,后有借新春贺合作。
美找祂谈过两次,谁知这家伙两碗水真端得平,一时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但加就没那么好运了,祂跟瓷的会面毫不意外地传进了美的耳中,等手里的杂事处理完,两人约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在白宫会谈。
正中央的桌上插着两国的旗帜,棕色的毛皮沙发左右各一个,屏退所有人后,会议室静得只闻错落的呼吸和心跳。
加不得不承认来这里是需要一些勇气的,比如此时对面的人正一下一下地点着脚,不紧不慢,像行刑的倒计时;再比如那人搅着头发,靠在沙发上冥思的样子不知在酝酿什么坏心思……
祂低下头,握在一起的手开始出汗。
“加。”美陡然出声,无视对方惊了一哆嗦,慢悠悠道,“你看我这些天有什么变化吗?”
“……”加抬眼,光打在两人身上,驱散严寒。
这人与印象中的别无二致,祂翘着二郎腿,单手撑头,习惯性地散发威压——金短发、宝石蓝眸、殷红薄唇、神情傲慢,以及总不喜欢扣的领扣……
加没再往下看,嗓子却有些干,祂舔舔嘴角:“……没有。”
“嗯哼。”美摸上自己略干涩的眼角,睫毛扫在指尖有点痒,祂眯眼笑道,“我最近一到晚上就睡不着,你说是为什么呢?”
会议室静了几秒,心跳声大到震耳欲聋:“……乌那边……怎么样?”
“还不错,俄除了土地不让,资产倒没说不行。”祂理所当然道,“这不是意料之中吗,之前还寸步不让,其实只是好处不到位,合同谈妥了,谁会因为旧情这种小事跟利益过不去,对吧?”
调子很是懒散,悠闲得像要睡着了,这种不设防的状态在祂身上很少见,加只在十三州时期见过。
祂保持着端正的坐姿,闷嗯一声:“瓷的关税还要控制吗?”
“哈,如果有用的话。”
“日那边……”
“加啊,你都不关心一下自己的关税吗?”美撑起身,压上对面的沙发,一手按住祂肩,一手绕上其稍长的发尾,温热的气息吐在耳廓,温柔得不像话,“怎么样?这次的惩罚还满意吗?我特意在一众提高的关税中关照了你那边的,欧洲不听话我可都是直接动手,瞧瞧,你多特别。”
今天的美太反常了,反常得像气疯了,如此近的距离,加终于发现了对方说的变化——肉眼可见的疲惫和乏力,但都被祂很细节地掩饰了过去,世界第一不屑于展现自己弱势的一面。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已经很顺着你了。”加抓住头发上的手,相较于快把骨头捏断的力气,祂声音轻如乞求,“放过我,对谁都好,你习惯逼迫别人,日的表现你还不满意吗,如果祂投靠瓷,你以为我还会留下来?”
“……”瞬间,美的神色阴冷下来,与窗外透进来的暖阳格格不入,祂一把掐住近在咫尺的脖子,不顾手腕的剧痛,一字一顿,“你威胁我?”
“……呃……是你……在威胁我。”加铁青着脸瞪祂,死命掐住窒息的来源,指甲陷进筋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进了指缝,祂无暇顾及,眼前一阵阵发黑。
美将人死死按在沙发靠上,束发的橡胶圈被蹭掉,头发散落:“CAN,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想好再回答。”
声音传入耳中变成模糊的风声,像极寒的深冬里呼啸的风雪,是祂背着众筹的物资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的弗吉尼亚,那年祂仰着脏兮兮的脸,胸有成竹地对那个同样稚嫩的金发男孩说——
“我是来找出路的!”
加不明白,祂要找的出路明明很多年前就找到了,可现在压在自己身上,想致自己于死地的人为什么又和曾经的那些侵略者一样……面目可憎。
原来祂一直都被困在那座名为“奴隶”的监狱里,从未出去过。
不知何时手上已是湿润一片,缺氧的感觉却愈发强烈,那张红唇还在说着什么,祂听不见。
一股血直冲天灵盖,加猛地扑上去,跟数年前浑身栓着铁链的自己一样,义无反顾,飞蛾扑火。
没想到早已脱力的人会突然反抗,美一个没压住,咚地一声被死摁在地上,脖子一阵剧痛,牙齿深陷进血肉,带着温度的红色液体浸透衣领,淌了一地。
祂扯住身上人的头发,痛得差点晕过去,连续的熬夜和焦虑造成的损伤是不可逆的,本以为这点力气拽不动,但那人却松了口,只是没有起来的意思,头埋在了伤处。
“我恨你。”耳语般的气音,格外清晰。
美没动,手上的伤口也在流血,两处都疼得不可思议,但祂呆滞地盯着天花板,走了神。
风扬起花纹金帘,光被切割成好几块,支离破碎。
就像祂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