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陈彦琛过得一点都不开心。
这些事他偶尔会跟梁仲曦说,但是他很清楚,梁仲曦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让梁太太去对乐倚云多些照拂。
剩下的都是陪着自己的担忧。所以还不如不说,还不如去酒吧买醉,一醉方休。
每次都是梁仲曦把醉的不省人事他带回家,先前几次还会好言相劝,到了后来发现陈彦琛已经很少去上学,一天到晚跟着那些当地二世祖到处疯玩,甚至碰些不该碰的东西。
那次梁仲曦刚从兼职下班,凌晨两点回到家才看到陈彦琛还没到家,打了他无数个电话都无人接听,他开着车环着城,一家一家酒吧进去找,直到清晨六点,他才在一个酒吧的包间里找到了陈彦琛。
他那时候拎着陈彦琛就拽出了酒吧,带回家之后一把扔在沙发上,痛心疾首地骂道:“陈彦琛你他妈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陈彦琛却忽然爬起来,对着梁仲曦嘶吼:“我他妈不像你我没你厉害!对,你是优等生,会读书还他妈孝顺!你他妈家里没钱吗?以后整家传梁都是你的了!拿着全额奖学金还跟狗似的打两份工...我有钱,我给你花啊,你这么辛苦干嘛,你他妈不累吗!?你不是说你不丢下我的吗...”
梁仲曦直接甩门离开了公寓。
一直到那天傍晚他回到公寓。他刚打开门的时候,看到陈彦琛缩在地毯上躺着,就像街头一只流浪小狗。
心疼,很他妈的心疼。
梁仲曦走过去将他抱入怀里,之后陈彦琛缩在他怀中,一直哭了两个小时,哭到脸色都白了,手也是冷的。他才跟梁仲曦说:“梁仲曦,我头好痛。”
那晚梁仲曦给他洗了个澡吹干头发抱回床上盖好被子,再喂他吃了止痛药后,陈彦琛忽然勾住他的手,小声说:“梁仲曦,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
梁仲曦亲了他一下:“我去给你煮点粥,你先睡会儿。”
而那次陈彦琛一睡睡了七天。不是他不想起来,而是他的身体,脑子,都不让他起来。头痛头晕,没有胃口吃东西,本来就清瘦的人,在一个月甚至瘦了十斤。
后来梁仲曦实在担心,带他去做了全身检查,却只是检查出来窦性心律不齐,其他的一切正常。
事隔多年再回头看,其实一切都在当年就有了征兆。所有无名份的躯体症状都在为自己的主人震耳发聩,可谁都没能听见。
抑郁症从来都不是一个瞬间,而是这么多年的积压和无奈。
甚至是与生俱来。
但那时候的梁仲曦不知道,甚至连陈彦琛自己,也不知道。他们甚至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过。
而那时候梁仲曦自己,没有对陈彦琛说的心事,不比陈彦琛的少。
每一次给家里打电话,都少不了梁锦柏一番训斥。春节打回家想给父母爷爷拜个年,自己话都没说完,就是梁锦柏一番戳着鼻子嘴的指责,所有罪责都往他良心上放。
每一次陈彦琛都能看出他的心事重重,陈彦琛会问他怎么回事,可梁仲曦每一次都只会笑笑,“我没事”。
陈彦琛看出来梁仲曦的有事,但梁仲曦却连说都不愿意跟他说。也是,陈彦琛那时候想,如果换做他是梁仲曦,有什么事,也不会跟自己这样一个连自己生活都顾不好的人说。
但陈彦琛还是会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痛恨。
对乐倚云的无能为力,对梁仲曦的无能为力,还有对自己的无能为力。
陈彦琛是有话不能好好说,梁仲曦是有话不说。
就是这样争吵又和好地割扯了三年,所有的岁月都在黑暗中独自散发着微弱的光。
尽管在各自的宇宙中不断地跟自己挣扎,每一次都有想过放弃,但每一次又都顽强地挣扎存活,因为不敢,也因为不愿意。
不敢让爱着自己的人悲痛。
不愿意对自己所爱的人先松开了手。
直到了三年后,梁仲曦毕业,梁砚鼎忽然摔倒昏迷入了医院。
梁锦柏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再没有了往常的气焰,而是略带哀求的,希望梁仲曦可以立刻回国。
而在梁仲曦回国那日的早晨,陈彦琛一个烟灰缸扔到他背后。
之后就在他登机之前,接到警局电话,陈彦琛出了车祸,车祸当时正跟驾驶者在车上亲热。
后来他回国不到两年,传来梁锦兰在加拿大车祸去世的消息,只留下遗腹女,梁汝晴。
大家常说,世事无常。
九年在宇宙中不过一闪而过的微光,却是人间的沧海桑田。
九年的过往在如今的陈彦琛脑海中一幕幕掠过,曾经的光芒与晦暗,最后都会变成泪水。
陈彦琛手里紧握着那枚银戒指闭着眼躺在床上,许久都不忍睁开眼。
“我在梦里看到你打着灯,循着银河的轨迹,来到宇宙黑暗无尽处寻找我。我不忍从梦里醒来,所以泪水打湿了枕头,而我爱过你。”
“原来我一直都在爱着你。”
而在河的另一岸,宇宙爱人里正播着张国荣的《春夏秋冬》。
“能同途偶遇在这星球上,燃亮飘渺人生,我多么幸运。”
梁仲曦看着手里的戒指,沉声说:“我这一辈子,最快乐,最痛苦,都是因为一个人。”
那个人叫陈彦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