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尹清书坐在书桌前正在看动漫,看着看着突然把耳机摘下一丢,气鼓鼓地转身去了阳台。
饮水机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附和她的不满。
“怎么了这是,看个番还生起气了?”林言之刚睡醒午觉,穿着睡衣披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下床,像只炸毛的长毛猫。
她坐在椅子上捂着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顺带扫了一眼旁边平板上暂停着的的画面。
“什么剧情,无语死了……”尹清书仰头喝了一大口温水,将水杯轻顿在桌面,扶着额头勉强冷静了下,长长地舒出口气。
“什么剧情?很狗血吗?”林言之戳了下屏幕,点了点左上角弹出的小箭头,退出看番剧名,预备排雷。
“男女主是两个残疾人,他们都没有长嘴。”
“啊哈?”林言之一时脑子没有转过弯,居然真的放大屏幕去查看人物是否有嘴。
两人在某一刻都是一愣,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
“就很小的一件事,在那你猜我猜,都不沟通的吗?这就开虐了?”尹清书笑完摇摇头解释道。她还是有些生气,甚至想要人身攻击原作者。“剧情太无脑了吧……嘴长来不会说话的吗?”
程如箦本来埋头在看书,闻言忍不住回过头看了看尹清书。尹清书面对屏幕,指尖拖动着进度条,好像刚刚真的是在讨论番剧剧情……
她垂下视线轻轻地眨了眨眼,无意识地咬着下唇,没发表什么意见,复又忧心忡忡地转回头继续看书了。
从吃完午饭到现在,快四点了,她只翻了两页。这样的感觉很糟糕,即使是以前高中时,她时不时的精神不济,看书效率也不至于这样低下。
“艺术源于生活嘛……”林言之搓了搓脸醒神,拍拍尹清书的肩,随口答道。
程如箦端坐着,始终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虽然林言之和尹清书可能真的是在讨论剧情,但是话落到耳朵里,她却感觉句句都是在说自己。
《列子·说符》云:“人有亡斧者,意其邻之子。视其行步,窃斧也;颜色,窃斧也;言语,窃斧也;动作态度,无为而不窃斧也。俄而,抇其谷而得其斧,他日复见其邻人之子,行动、颜色、动作态度无似窃斧者也。”
她大概,是丢了什么东西,所以才会如此纠结在意,甚至有些恼火吧。
丢了什么呢?
她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纸上的粒粒文字,文字却在她的眼底模糊成一团,失去了意义与样貌。身体一动不动,只有右手握着一支中性笔,食指拇指捏着笔帽——盖上、拔开、盖上、拔开……
其实钟暾也只是那一晚没有住在宿舍里,其他时间,除了周末总是在的。
据钟暾而言,她周末都在家里。那她,似乎也没什么条件去,做那样的事情……如果她说的属实的话。
所以,自己平白无故的脑补可能真的是抹黑她了吗?毕竟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仅凭推理和猜测就在心里给这个人判了死刑,是很恶劣的行为。
程如箦突然一个哆嗦,感到后背一凉,为自己这几天的冷漠感到后悔又歉疚。为什么要那样意气用事呢?自己到底是被什么蒙蔽了理智?
今天中午钟暾从宿舍楼前离去的背影又浮现眼前。她看起来可怜极了,像被人抛弃后耷着耳朵垂着尾巴的猫,背影那样伤心寥落。当时程如箦回头去看她,只一眼心上就泛起了密集的刺痛。
她扔下笔,双手痛苦地抱住了头。十指在发间烦躁地抓了抓,继而捂住了脸。
那天晚上的画面、今天中午的车钥匙、尹清书的吐槽、内心的反思,交织混杂。程如箦有种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迷茫。
“小四?”林言之抚了抚她的背。
“啊!”程小四被吓了一跳,身子马上坐得直直的,有些慌乱地回头看。
林言之也被她过大的反应惊得愣了愣,很快目光柔软下来,摸摸她的头。“看书累了就歇歇,要不然出去运动运动?”
“哦……”程如箦乖乖答应着。心里藏着这样的苦恼无法与人倾诉是很沉重的,她这一周,晚上失眠,白天也总是很累。
“那个……你们今天下午怎么都不去约会了?”
这周四点过了,尹清书和林言之似乎都还没有出门的准备。
“明天出去。”林言之冲她挤挤眼。
“俺也一样。”尹清书也回首答道。
林言之的男朋友也即她们的大姐夫,上个月如约见到了,原来是滕州财经大学的,是林言之的高中同学。
而奶茶的现象之下,本质居然真的是师生恋,尹清书也和高中同学在一起了。
高中同学,真是一种奇妙的生物。
就连林言之嘴里的铁树钟暾,十一月以来,好像也有哪里不一样了。她比起以前,更加容易害羞脸红,更加孩子气了。有时候,一个人坐在那,也不知道在开心什么,顾自笑弯了眼。
如果没有周一晚上那一出,程如箦或许要猜测她是不是恋爱了,或者是喜欢上了谁。
还是她喜欢的就是那个中年大叔?
程如箦光是想到这,都有些受不了地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个念头甩出去。
要怎么开口问呢?直接问她是不是在给人做……情妇?程如箦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方案。因为答案无论是“是”还是“不是”,结果都是无法预知的恐怖。
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
昨天打球的时候,程如箦还做了做打直球的心理建设,现在她不免有些犹疑了。心烦意乱地揉了揉额头,程如箦找出自行车钥匙,跟二人打了个招呼,出去骑车了。
第二天早上,她放任自己睡了个懒觉,起床后,壮士断腕般,给钟暾发了条消息。
直球就直球吧。
*
“那个……今天天气挺好的……”钟暾坐在程如箦身旁,不自然地摸了摸后颈,没话找话道。
程如箦不动声色地离钟暾远了点,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此时看着茶杯口散发出的热气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的侧脸,是比昨天更冷漠的弧度。
钟暾上午雀跃躁动的心又渐渐被冷到酸痛麻木。
“嗯,天气是很好。”程如箦侧头看了看窗外,语气轻轻的,有意无意地说了句:“适合出去喝一杯。”
钟暾瞬间想到了什么,紧张地坐直了,她偷偷地瞄程如箦,程如箦并不看她。
不可能,总不会次次都这么巧,被她遇见吧?而且,从地铁站来家里,并不会经过那里。
她突然想找块板砖拍当时的自己一记,给醒醒酒……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混蛋事啊……
再也不能喝酒了!钟暾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
“呃,你想出去喝茶吗?今天下午很暖和,我们也可以去河边围炉煮茶,可以带点……”
“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