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东西下手真重!
如今将养了三日,竟然还如此肿痛!
“殿下,咱们去哪儿?”
“去东宫。”
楚云璃随手将轻柔面纱搭在脸上挡住烈日,顺道将脖颈上的伤一并遮了。空气里的干燥令人烦闷,解了这闷气,兴许日子就好过许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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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离皇宫并不算远,大约一墙之隔外加侧苑。
楚云璃方拉着朝露缓缓赶过去,路上遇见太监宫女只侧身吭声,并未像对其他皇子公主般行跪拜大礼。
到了东宫已是将近日落,烟云隐着残阳渐渐向天际线躲去,楚云璃等了片刻,却只等来太子正在会客的消息。
“我倒是来的不巧,打扰太子哥哥了。”
楚云璃面露苦涩,侍从洛北见状连忙鞠躬道歉,“殿下哪的话,是那人自清早便来了,如今一直待到了此刻。”
“竟这般久?何人敢如此与太子交谈?!”朝露在一侧略微吃惊。
“是……曹家公子。”洛北小声嘀咕,“他来时浑身是土,奴婢乍一看险些没认出是他。”
“曹公子?”楚云璃疑惑。
“曹阁老的侄子,曹诘。”
洛北贴心解释,“便是三月前派人从滁州请来的,文采极佳,精通军事民生,前段时日刚刚治理好了水患,在滁州一带也算小有名气。
恰逢曹阁老近来有些生病,便时常派曹公子入宫找太医们拿药,一来二去陛下知晓便也应允了,如今能自由出入的世家公子,唯有曹诘公子一人。”
楚云璃闻言微微点头,竟不知她入冷宫这段时间,又从南方冒出个新人物来。
二人又等了许久,洛北才从东宫里出来将人请进去。
细看之下,东宫倒是奢靡有度清雅淡然。
明德殿四通八达最是宽敞明亮,数列书架立于旁侧,几盏炉香袅袅如梦似幻。
满屋洁白莹润犹如钻入珠贝之间,翠盈盈几株君子兰正巧开花,与墙上悬挂的两幅水墨刚好迎合。
“殿下,这边。”
楚云璃刚准备落座,洛北又忙将人往侧殿请。
三人又缓步朝侧殿走去,楚云璃正欲跨步而入,却瞥见一角灰衣隐在后门。
见有人来,那灰衣忙生出双翅似的转瞬逃出厅门散去了后苑。
后苑唯有几株参天树遮遮掩掩,那人又踱步去了树下隐入阴凉,一展浮云扇遮住面颊,像个羞怯的美娇娘,见生的很。
那是……曹诘?
楚云璃抬眉望去,却只能看见半个影子在树荫下穿梭。
“三妹妹来了。”
太子楚玙端坐在另一侧帷帐之后,金黄色的穗子左右各自悬挂一枚,他坐在正中,余晖掠过身形洒向帷帘,将他挺拔玉树的身子衬成画卷。
“太子哥哥……”楚云璃看见楚玙,心下还是多少有些吃惊。
她对太子的印象仅有寿宴赠礼怒摔玉盘,以为是个暴躁易怒的模样,如今却似暖玉一般令人心安。
她看着他轻手端起茶杯放至嘴边,轻抿一口甚为优雅。
“三妹妹受苦了,在冷宫那些时日,即便我多次去向父皇求情,也终未得愿。如今见三妹妹身体康健,我也多少有些宽慰了。”
耳边丝竹之音若隐若现,楚玙的声音如温润的泉水,仿佛轻易便能熨平心中伤口。
“哥哥赠礼,感激不尽。今次前来,原是有一事想求哥哥帮忙……”
楚云璃下定决心,忽而牵着裙角狠厉双膝跪地,双眼朦胧垂下泪珠转瞬打湿眼睫,面颊惨白不见半分红色好似鬼魅,红唇轻颤哽咽之声一气呵成。
“二哥哥……求……求哥哥救救我!!”
帷帘后,楚玙正抬手饮茶,听见这般楚楚可怜的祈求微微一愣。
他抬眼望向面前瘦削的身影,众多妹妹中,唯有这三妹妹最娇小怯懦,不曾与他有过什么交集。
“……妹妹何出此言?”
丝竹声似是稍许停顿,屋内静谧无人敢应。
“哥哥,有人,有人要杀我!!”
楚云璃心知,贸然开口楚玙必定不会答允。
她跪着朝楚玙又挪了小段,颤巍巍抬手扯开衣襟,却见脖颈之上通红一片甚是凄惨,似是被人狠厉无情死死掐过。
“自我回到楚云台便一直昏睡,三日后今早方才醒来,却发现脖颈之处被人所伤,险些便要生生丧命!!
虽不知是何人所为如此残虐,可如今楚云台奸佞藏身,我手无缚鸡之力全然无策,若是再等下去,恐怕身子还未养好便要咽气!
母妃病重护不得我,见哥哥给我送来佳礼特意叮嘱,我便借了谢礼的由头,特来向哥哥求救……
娮娮斗胆,求哥哥念在我尚且年幼的份上救我一命!哥哥大恩大德,娮娮必定舍身相报!!!”
一番话说完,楚云璃梨花带雨啜泣连连,惊得屋内屋外沉寂一片。
谁人竟敢如此大胆在宫内行刺,且行刺的还是一国公主,简直无法无天荒谬至极。
然若说荒谬,那伤口却是如假包换不像欺瞒。
谁人不知楚云璃是朵娇弱胆怯的芙蓉,别说杀人放火这些凶狠之事,就连寻常责怪训斥下人,都甚少听说。
她羸弱不堪,侥幸出了冷宫仍旧危机四伏,难以应对。
楚玙放下茶盏起身,这才掀开帘子缓缓踏出。
楚云璃静静抬头任凭泪珠滑落,对上楚玙一双眉眼,颤抖的唇角霎时停顿。
瑶阶玉树,如君样、人间少。
她几乎快要遗忘,太子楚玙竟是这般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