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是惊到一般忙让朝露扶着自己起身,动作迟缓略显吃力,看起来仍旧重病未愈。
“不必了,你躺着吧。”
楚帝见她如此困难,叹了口气,转身正对着她缓缓开口,“朕今日来只是查看你的伤势,林庸素来胆大心细,你既然无事,朕也便放心了。”
他沉着双眼默默看向楚云璃,忽明忽暗的灯火轻轻晃动,在静夜中闪过一丝试探之意。
“谢……父皇。”
楚云璃看见楚帝这般,双眼红润缓缓沁出眼泪模样可怜。
她自然知道楚帝是在试探自己究竟如何,只是她未曾想过他会选择今日前来,险些暴露自己已然好了大半的事实。
勉强撑着身子,楚云璃弱柳扶风一般靠在朝露身上,双手紧紧抓着被褥一脸担忧。
“父皇,母后她们如何了?儿臣听说那毒茶已经深入茶壶很是歹毒,若是他们也像儿臣一般……”
说了一半,她又再次娇滴滴的哭出来,梨花带雨很是伤怀。
“无事,你不必担心。”楚帝叹了口气看向楚云璃,“难为你这番心意,你母后若是知晓,必定欣慰。”
他站在灯火暗处,直直的看着被明亮灯火紧紧环绕的楚云璃。
刚刚看过云妃后产生的悸动仍旧令他心颤,他想过云妃会死,却不想她临死的模样会让他这般恐惧。
他很久没有恐惧过了,身为帝王,恐惧是万不能有的情绪。
楚云台似是禁区一般牢牢印刻在他的心底,楚帝不敢上前一步,却又忍不住向她靠近。
正如此刻的楚云璃,即便暗卫告知他楚云璃中毒时间与毒茶被发现时间太过巧合,他本意是来一探究竟,却莫名沉入她编制的苦情网中挣扎不得。
云妃占据的心神刚刚抽离,楚云璃便如一把软剑狠狠的刺进来,让他无比介怀。
或许,真是巧合。
楚云璃这般柔软怯懦,何以想出这般诡变难测之计,何以想到以性命为局将所有人都引进去?
她不敢。
楚帝几乎断定。
楚云璃向来只是一朵娇弱的芙蓉,能想到借他的手杀季晔,已经是她最大的极限。
“父皇,儿臣还有事想询问父皇的意见……”
忽而楚云璃出言打断楚帝的沉思,他抬眼看去,却见楚云璃颤巍巍从枕下拿出一叠信纸。
上面斑斑点点写满了杂乱无章的字迹,多处比对方能明白——这是一桩骗税绑人的戏码。
“父皇,儿臣怀疑有人强行征收赋税,或有贪污纳贿之嫌。”
她坚定的看向楚帝已然皱起的眉眼,此刻好不容易能引楚帝前来,抓住机会获得楚帝信赖,方能一窥母妃私通一事真正原委。
她坚信母妃定不会贸然做出此等丑事,云妃出身世家,最重清誉,怎会这般轻易让旁人落下口舌?
且如今云妃病情稍缓,她需要更多的时间分散楚帝的注意力,以防他又对云妃起了杀心。
然若是通过寻常事件证明自我,楚帝必定不会将自己委以重任。
思及此,楚云璃试探性的抬头看向楚帝。
“这是……”
“父皇,这是儿臣婢女的家书,她的兄长已然被绑,双亲失踪,这才来求救儿臣,让儿臣做主。”
楚帝捏着纸张不置可否,他记得太子向他提过国库空虚之事,却不想,竟在此等关头还有人刻意提高赋税征收,从上至下都要拢一个遍。
钱财是引子,是匕首,是随时会刺向他的一把利刃。
若是管理不善国库空虚赈灾无望,若是被人贪污百姓受难民必造反。
“此事却有疑惑,该让户部好好查查。”
楚帝正欲抬脚离开,却忽而转过身看向正在轻咳的楚云璃,脚步一顿。
此事颇为意外。
意外的出现在楚云璃处,意外的让楚云璃交给自己。
他深知楚云璃如今最好把控又聪慧伶俐,太子仁善,而楚云璃未曾露面与外界有所牵绊,或许能加以利用,使之成为最锋利的一把刀。
他回头看去,忽而开口。
“阿娮,此事若是交由你,该当如何?”
咳声愈演愈烈,楚云璃许久才从一片明亮处抬头,对上楚帝一双凌冽的眼眸。
她知道,这是楚帝在给她机会,让她成为利爪的机会。
深吸口气,她知道此事千载难逢,连忙垂首。
“父皇,若是儿臣,必当铲除奸佞,将贪污之人一并抓获,押入地牢听后处置。”
“处置?”楚帝轻轻一笑,“你说的轻易,若真到了关头,怕下不去手。”
他缓缓上前,一手忽而捏住楚云璃的下颌,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楚云璃,唇角一钩。
“三个月,阿娮,朕将龙纹玉佩交由你去查清案件。但前提是,你要答应朕一个条件。”
楚云璃定定的看着楚帝,“父皇之命,必当遵从。”
楚帝见状,眼神微暗勾唇轻笑。
“朕的条件很简单,抓住人找到钱财,随后问罪。”
然他话锋一转,忽而犀利起来,“但若有人负隅顽抗,无论何人,楚云璃,你便替朕出手,亲自将其斩杀干净。”
斩杀。
楚帝并没有说其他的处置方案,只是简单用了“斩杀”二字。
楚云璃深吸一口气指尖泛凉。
“是,父皇。”
即便手段残忍凶狠异常,她也需要这个机会,且一定要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