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璃本以为是什么私密之事,却不想,朝泽只浅浅提到了一个时间问题。
“我在乱葬岗山脚下寻到一户人家,他们说那日没有异常,只是多了一辆飞驰的马车,上面挂了曹家的灯笼,所以记得清楚。
那车跑的太快,惊动了院子里的鸡鸭,那户人家出门再看,却不想意外撞见了几个拿刀的人,吓得连忙跑了,所以才连忙假装熟睡,这才躲过一劫……”
曹家马车、持刀、乱葬岗……
“那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他们又尽数告知你了?”
“那倒没有,只是我用了些手段。”朝泽不好意思的低头搓手,“我学那江湖骗子摆摊遇上了,原本只是为了打探些别的事,那妇人实在心神不宁,几番套话,没成想她就尽数说出来了,我也是意外发现,她说的地点竟是之前提过的乱葬岗,也实在没想到,那处竟也还能住着什么人家……”
自那日后,楚云璃便一直心神不宁。
明明只是简单的刺杀未遂,为何她会对这件事如此在意,仿佛……与什么恰巧碰到了一处?
思考数日,直到今日举办筵席,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原来,曹诘遇刺那日,与季晔被杀那日是同一日。
她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曹诘此人性情大变,也是因为那场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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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真是好兴致,大半夜在此处闲逛,可是有什么心事?”
一阵轻飘飘的话语传来,楚云璃从沉思中回神,却见面前的曹诘已经抬脚向自己这边走来。
他看上去更加沧桑了一些,三月不见,不知为何,她觉得曹诘周身的气质并不像是寻常公子哥,反而像是历经了诸多磨难,百般折磨死里逃生后才有的性情。
曹诘的脸更瘦了些,初见时他还是宽脸,如今已经显得有些瘦长。
鼻梁上若隐若现着几丝黑迹,脸颊瘦下来后下颌更加清晰明了,双眼依旧攒着星光,眉峰上挑,一股不自觉的清高傲慢呼之欲出,却被温润的唇峰潜移默化的消解。
“确实是心事。”楚云璃心里想着有关他的事,既然自己之后要与太子合作,那对待曹诘就更应当谨慎一些,“曹公子怎么在宫中?我记得,今日二哥没有跟着母后一同前来才是。”
她笑意盈盈的看向曹诘,话里话外的试探,险些让曹诘笑出声来。
“是,确实。太子今日公务繁忙,已经出宫了。我不过是听说这树倒了,所以特意过来瞧瞧……”
“一棵树,至于公子如此在意,特意前来?”楚云璃不动声色戳破他的伪装,更进一步走向他,心里怀了半分猜忌,“公子深夜不归家,若是你那妻室不悦,又当如何?”
“妻室?”季晔端着灯笼,心下一震,她果然还是知晓了。
“青黛在家很好,我特意嘱咐过了,多谢公主关怀。”
他说的很是稳妥,像是一早料到般,说的气定神闲。
“那冷姑娘呢?她如今还住在曹府吗?”楚云璃饶过他走到身后,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枝梅花,“上次冷姑娘还试探性的问我是否对你有意,我想了想没有答复,毕竟,你我只见过几面,哪来的什么情意?”
冷风吹过,不经意掀起季晔的一片衣角,他险些被风吹得发抖。
“冷箬已经回江南了。这三月发生了不少事,殿下久居宫中,不知道也是应当的。”
“回江南了?”楚云璃惊愕片刻,想着曹阁老之前已经听闻了谭朔一事,恐怕让冷箬前去也是为了此事,“是何时走的?我原本还想再约见她一次,竟不想这般无缘。”
冷箬前世对楚帝恨之入骨,算着时间,若是没回江南,该是和皇后接触的时刻了,竟不想却被这样打断。
“见她?”季晔见人快要走远,又抬脚跟了过去,“三殿下为何要见冷箬?莫非殿下与她一见如故了?”
他说的很是轻慢,却藏了一丝怪异错愕。楚云璃默不作声的转身,她想见冷箬,难道这有什么不妥之处?
见她久久不答,季晔干脆不再理会这些,而是轻飘飘将怀中手炉递上,“夜里冷,殿下应当多注意才是。”
楚云璃缓缓低头,那手炉是精心准备过的。外边裹着精心绣制的炉袋,炉里泛着袅袅徐徐的香气。
是寻常世家不常有的香,极其罕见,名为白芷幽来。
一段记忆刹那冲进楚云璃脑中,前世他也曾跟她说过一种香,她虽然未曾闻到过,却总对那香十分向往,总想有机会可以亲去闻一闻那香气。
——白芷幽来,青缈如烟,无色淡雅,少许烧灼可染香味,若想使之浸染上一个物件,需将其染上整整一月,方能根深蒂固,即便遇到冰雪也气味不散,幽香自成。
“手……炉?”
楚云璃愣愣接过,她小心翼翼的闻上那抹香气,有些犹豫,有些彷徨。
“……这炉子里烧的是什么香,竟这般好闻?”
“不是炉子,而是炉袋。”季晔下意识纠正,眼眸在灯光中闪了闪,“香倒是个寻常俗物,取了个雅名,也是新奇。”
深夜,明月下,季晔轻笑开口。
“它叫……白芷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