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沉默片刻,和中了蛇毒之人异口同声道:“好。”
说完之后,两人都不动弹,还是警戒万分地呆在原地瞪视对方。
雪霁苦笑,走到中间,向两人伸出手:“一起走吧。”
她瘦弱跛足,没有武器,又是最强大部族耆善的奴隶,那两人对她总算有几分信任,各自靠拢过来,生硬道:“走。”
三人凑成一排,雪霁和中蛇毒的人不约而同往南走,少年默默跟随,跟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向雪霁问道:“你们怎么知道要往哪里走?”
“我进来的时候一直通过阳光照耀在地上的影子辨别方位变化。”雪霁解释道,“这种辨别方向的方法受限很多,不是很准,需要对照地形地貌不断调整。”
中蛇毒的人“呵”了一声,根本不信:“世上哪有人能在飞奔的马上记住那么多东西?倒不如说耆善有迷途滩的地图,才能每次都获得天神的赐福——我认路就是部族根据前人经验,凑了一副迷途滩地图出来。”
“夏虫不可语冰。”少年突然引用一句汉家典故,又转而回到西戎语:“这世上自有绝顶聪明之人,无所不会无所不能。这样的人,你小小一个奴隶见识不到罢了。”
“嘿,好像你不是奴隶似的。”那人瞥一眼少年兜帽上缀着的尖牙蛇,讽刺道:“你们部族自诩智慧蛇神之后,是全西戎最聪明博学的,你这小奴隶别的没学会,部族的骄傲自大倒是学了个十足十。我问你,你们部族若真有无所不会无所不能的绝顶聪明人,怎么耆善神师不是你们部族的?有本事,回去让你们部族出一个能挑战耆善神师的人再来说大话吧。”
少年并不生气,只以汉话冷冷重复道:“夏虫不可语冰。”
这两人唇枪舌剑,龃龉不合,雪霁赶忙转移话题,指着草甸尽头的又一片密林道:“那里比小丘的林子大得多,要小心。”
三人由草甸进入密林。
走了良久,雪霁跛足隐隐发疼,她不声不响咬牙勉强跟上两人的脚步。又走许久,鼻端隐约闻到一股血味:“你们闻到了吗?”
少年吸吸鼻子,疑惑道:“什么?”
“血味。”雪霁经历颇多,对血的味道格外敏感:“不知道是受伤的野兽,还是人……”
“你闻到的该不会是我伤口的血味吧?”中蛇毒的人使劲嗅嗅:“我有地图,不可能有人比我更快到这里,怎会是人血?”
少年向雪霁问道:“哪个方向?”
雪霁拄着木棍,边闻边走:“说不清楚,我得边走边试。”
少年不再说话,跟在雪霁身边,中蛇毒的人看着两人背影,摇摇头也跟了上去。
雪霁转了几次,终于找对方向,一路走去血的味道越来越浓,待到后来,已经不用她带路,少年握紧弯刀,中蛇毒之人也抬起手臂,如同狩猎般躲在树后交替潜行。
少年爬上一棵大树,借绿叶遮挡从伸展交错的树枝间跃到另一棵大树上,接连几次,直到跃上前方一棵特别巨大的树木后才无动静。
中蛇毒之人也是快速接近那棵大树,靠住树干以静待动。
雪霁屏声静气,不敢再动。
“谁!”树的前方传来喝声,少年与中蛇毒的人行藏暴露,两人立刻一个自上一个自下同时出手,与树前方的人打了起来。
雪霁飞奔过去,躲在树后观战,看到两人与一个斗篷沾染血迹的强健高挑之人打作一团,不远处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三人打得难解难分,强健高挑之人瞥到树后还有一人在观战,抡起沉重铁棍挡住两人攻击,抽空喊道:“别打了,我们是一样的!死的那个才不知是什么人!”
中蛇毒的人首先停手:“什么意思?”
少年也收回弯刀:“你是怎么这么快走到这里的?”
那人收回沉重的铁棍,指着地上尸体道:“这人偷袭我,他穿得和咱们不一样,也没有部族图腾,不知是何身份。”
中蛇毒的人走向尸体仔细查看,少年不依不饶地问道:“你是怎么这么快走到这里的?”
“这是我们部族的秘密,不能告诉你。”那人不答,反而向树后的雪霁大声吆喝:“出来吧,耆善的鹰。”
雪霁自树后转出,拖着跛足走到几人跟前,看到那人的兜帽上缀着狼头图腾,露在外面的眼睛几乎被雪白的长眉覆盖,和少年他们交手丝毫不落下风的强健之人,竟是个垂垂老者。
“怎么人人都带着武器?你们是事先知道些什么吗?”雪霁想到弯刀、铁棍和铁护臂,忍不住怯怯发问:“放奴不允许携带武器,这些武器是怎么带进来的?”
“你不也带了好多东西?连涂脸的没用玩意儿都带着。”少年反问道:“也没见搜身的时候给你扔了。”
“那不是武器。”雪霁弱弱解释:“吃的东西本来就能带,放奴也没说不许带涂脸的东西。”
白眉老者听到此处,突然道:“有吃的东西?我饿了,给我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