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在黄沙中扬起混沌的尘埃,逐渐让后方的人看不清这边的情形。
杜予旻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端坐于马背之上,低头扫了眼双臂肌肉绷起,正岌岌可危悬挂在马腹边缘的人。
微妙的身高差终于被填平,杜予旻成为了高高在上的俯视者。这个认知让他心情大好:
“梁老师,感觉怎么样?”
语气柔软却讥讽。
梁淮榆现在处在一种很尴尬的境地里。
如果他此时松手,在烫得灼人的黄沙里滚上一圈,极有可能会把脸和手等裸露的皮肤蹭出血皮;但如果他不松手,继续这么被拖行下去,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面对着这种堪称“险境”的情况,梁淮榆却突然笑出了声。
这笑声阴翳幽冷,但却听不出多少愤怒的情绪。更多的,是一种面对棘手的难题、面对会反扑的野兽而燃起的兴奋。
那是一种征服欲。
他迫切地想要折断青年的傲骨,让对方再也无法踩在他容忍的边缘,肆意妄为。
梁淮榆幽冷地说:“很久没人能让我感觉到这么高兴了。”
被马匹在沙子上拖行也能高兴,果然是个神经病。
杜予旻垂眸凝视着他爬了满面的笑容,慵懒地收回眼:“能让你开心就好。”
说罢,青年再次拿出那半截吸管,在马屁股上又戳了一下。
可怜的马儿发出疼痛的嘶鸣声,两腿发力,将速度又提上了一个层次,想把背上的人给甩下来。
剧烈的颠簸中,杜予旻面不改色地握紧了缰绳,在暑气蒸腾起的热浪之中,抽空朝梁淮榆挑起唇。
梁淮榆当然看清了他的动作,幽深如狼的目光紧紧盯着马背上的青年。
紧接着,他竟然在如此危险的处境下,松开了一只握住环扣的手,猛然捏住杜予旻的腕骨。随后,男人居然凭着强大的核心,慢慢地准备翻身上马。
梁淮榆阴恻恻地笑:“宝贝,你脾气真烈。”
杜予旻听不懂“宝贝”是什么意思,但只要能从梁淮榆的嘴里出来,就肯定不是什么好词儿。
他凉凉地掀起眼皮看了眼梁淮榆,在对方即将攀上马背的时候,才握住缰绳,用了点技巧将马儿停下。
耍人似的。
梁淮榆的眼神晦暗不明,松开手跳下马腹。
在后面惊慌失措狂追的剧组众人见他们终于停了,立刻呼啦啦地围上来。
“怎么样?你们两没有受伤吧?”
“稍等一下,我现在联系救护车。”
早在众人冲过来的时候,杜予旻就转瞬切换了表情。他脸色煞白,抖着手忐忑不安地下了马,语气听起来诚惶诚恐:
“梁老师,你没事吧?”
梁淮榆没有理会众人关切的询问,但他却侧过头,独独回应了杜予旻的话:“放心,老师好得很呢。”
梁淮榆的反应极快,早在骏马有撒蹄狂奔的趋势时,他就拿手死死攥紧了马鞍上的环扣,靠着惊人的核心力量,攀附在了马腹侧边。
众人把他从上到下地检查了一遍,发现除了那身黑甲略有磨损、以及手心被蹭出几道看着骇人的血皮外,倒是没有其他的伤口了。
杜予旻本来也没打算真拿对方怎么样,他看着男人手上血肉模糊的狼狈伤口,差点儿没控制住咧唇笑了。
青年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竭力逼出点儿眼泪:“那就好,梁老师您吓死我了……这只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开始发狂乱跑……”
灿如春华的绝色美人面含愧疚,眼尾被泪水染上了淡粉色,雾气氤氲,实在惹人心疼。
梁淮榆静静地看着他的表演,眸中戏谑一闪而过,没有接话。
反而是道具组的人愧疚道:“不是杜老师您的问题,是我们的失职。选马的时候光顾着看它们的成色了,没有去考虑骏马的脾气。”
杜予旻闻言,面上愧疚之色愈浓。挤出的那滴泪就随着动作,终于婉转地从莹彻的肌肤上滚落,留下一片水痕。
正表演得起劲儿,剧组呼叫的救护车就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开到了他们面前。
被范国强推上救护车时,梁淮榆及时接过那滴泪,拿手指轻轻地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