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踏入剧组,然而视线在场内扫了一圈,却没看到那位惯常起得很早的人。
“范导,他呢?”梁淮榆问。
范国强懵逼地反问:“谁?”
梁淮榆耐着性子说:“杜予旻。”
“哦,予旻啊。你没看到工作群里的消息吗?他请假了。”范国强回答。
梁淮榆的眉间蹙了起来:“他为什么请假?”
范国强说:“听说早晨起来有点发烧,所以请了一天假。这样,双人戏份就往明后天挪挪,今天正好补拍单人的……”
范国强后面哇啦哇啦说了一大堆,梁淮榆一个字也没有听见。
他只注意到了“发烧”两个字。
发烧?
大夏天的好端端发什么烧?
梁淮榆从小周那里拿回了自己的手机,点开工作群,果然看到杜予旻发的请假消息。
【杜予旻:范导,昨天我空调温度开太低,今天头昏脑涨不舒服,向您请假一天。耽误了各位的拍摄进度非常抱歉。】
似乎是怕他们不信,杜予旻还发了张单手拿测温枪的死亡角度自拍,电子屏上显示的数字,正正好停在38度整。
梁淮榆的视线停在对方那张脸上,却奇异地没了欲念。
杜予旻健康时皮肤是粉白色的,可一旦生了病,这种白就逐渐向灰色的苍白过渡。不知为何,当看到那张失去了血色的嘴唇时,梁淮榆感到分外扎眼。
他摁灭了屏幕,憋着一股也不知是对谁的火气。
怀弘新在路过时无意中瞥见他的表情,被骇得往贝思身旁挪蹭了几步。
“你干嘛?”贝思不耐烦地说。
怀弘新缩了缩脖子,破天荒没跟她对呛:“梁老师今天的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
贝思好奇地往那边探去一眼,发现梁淮榆惯常温和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一种……
正当贝思竭力想着形容词时,旁边的怀弘新嘀咕道:“怎么好像死了老婆似的。”
-
生病的杜予旻其实并没有很难受。
他前世都已经习惯了受伤和疼痛,对感冒发烧这种小事根本没放在心上。
要不是今早小刘在摸完他的额头之后,大惊小怪地让他请假休息,杜予旻可能还会拖着病体继续去剧组拍戏。
赶走了聒噪的小刘,又应付完王立打过来的电话,杜予旻抱着棉被在床上翻滚了一圈,迷迷糊糊地刚想睡觉,酒店外的房门就被人给敲响了。
杜予旻怕小刘去而复返,从嗓子眼里含混地喊了句:“我睡着了。”
但门外的人也不知听没听见,只执着地敲着门。杜予旻被迫从床上爬起来,裹着被子去把门打开。
“不要担心,跟你说我没什么事。”他咕哝着说。
外面站着的却不是小刘,而是一道高大的身影。
梁淮榆看着他蔓延到了下巴和脖颈的病态的红色,当即发出冷笑:“烧成这样了,还说没什么事?”
杜予旻被这人凶了个莫名其妙:“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发现梁淮榆衬衫上的扣子都扣歪了几个,似乎是刚换好戏服就急匆匆地过来了。于是哼道:“难为你着急忙慌跑过来看我笑话。”
梁淮榆的视线一直紧盯着青年的唇,在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滞了滞。
是了,他刚下戏就赶过来,应该是为了看杜予旻的笑话才对。
可不知为什么,在看到杜予旻烧成一片的皮肤后,梁淮榆心里却并没有多少痛快的感觉,反而烦得厉害。
见梁淮榆迟迟没有说话,杜予旻烧得迟钝的大脑让他已经没了多余的耐心:“想看笑话就滚蛋,我身体好得很。”
说罢,他用极慢的速度转过了身,想躺回床上眯一会儿。
然而人刚转过去,脚下就晕晕乎乎地踩到了棉被,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梁淮榆:“……”
杜予旻也在下落的过程中闭起眼。
完了。
要在梁淮榆那老狗比面前丢人了。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杜予旻察觉自己被一双手及时揽住了腰。
不等他站稳,一阵天旋地转。
梁淮榆用另一只手从他腿弯下绕过,把人以一种公主抱的姿势横放在床上。
好像这种情况也不比摔跤好到哪里去。
杜予旻偷瞄了眼今天格外奇怪的人,恰好从他那扣得凌乱的衬衫,看到了镂空处饱满紧实的肌肉。
昨天刚冲完凉水澡的杜予旻咽了咽口水。
某个想法再次控制不住上涌进脑海。
要不……只睡这么一次?
反正睡个觉的事情,也谈不上谁吃亏谁不吃亏。
杜予旻是个尊重自己想法的人。他年幼不想读书,便逃了学溜达出去玩;他不希望山河破碎,狄族猖獗,便任性地上了战场;他不愿百姓因开战而流离苦困,也不愿隐姓埋名苟且,便只身踏上回京的死路。
现在,杜予旻也很尊重自己身体的反应。
人形玉势不用,浇冷水澡跟自己过不去干嘛?
脑内心思急转,杜予旻就顺从心意地拉住了梁淮榆的袖子。
男人正在低头看他床头柜一颗也没吃的药盒,被扯住后,揣着无名火回头问:“什么事?”
但只这一个回眸,他的眼睛便死死凝在青年的身上没法动了。
杜予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扯掉被子,眼里水汽氤氲地靠在床前,朝他勾了勾手指:“梁淮榆,要不要现在进来?”
他意味深长地加重了“进来”二字的音量。
梁淮榆喉结上下滚动,却没能发出任何音节。
杜予旻就笑着舔了舔自己的唇,压低声音说:“听说发烧之后……会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