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寺路的公寓里头。
周缨馨高高兴兴地挂下电话,鼻间哼着轻快小曲儿,一转身,碰上打量的康修铭。
“究竟是在同谁人通电?居然笑得这般开怀?”康修铭手中边端着菜碗,一边问道。
“小蓁姐,我拜托她过来一趟。”周缨馨轻笑,手指尖敲了敲他手中的瓷碗沿,“这般重要的人要来,你就别把小菜往桌上摆了啊,千万记得放回厨房的食盒里去!”
康修铭低头瞅了眼碗中的菜,朝迈步去贺聿钦书房的周缨馨道:“这可是四喜烤麸,伯母的拿手菜,你不吃了?”
周缨馨头也不回地朝脑后摆摆手,嘴边尚挂着笑意,敲门探脑进了书房里去。
……
“小姐,今日过节,咱们这是要去看望谁呀?”弥月手中拎着食盒,小步跟在兰昀蓁身后。
“一位……没什么,给周小姐去帮帮忙。”兰昀蓁思忖着回道。
她走到公寓楼下,抬手欲揿门铃,却隐隐听见门后屋内传过来的动静。
似乎……有人在屋子里笑,是好几人?
兰昀蓁的手悬停在空中好半晌。
弥月在矮台阶下探脑:“小姐,周小姐住在此处么?”
“那到也不是。”是贺聿钦住在此处。
她上回来过,虽是由康修铭领她进来巷子里的,但她不会记错。
兰昀蓁揿下门铃,只轻轻按下一两秒,恰巧门后有人将门拉开,“……她记性再好不过,哪里还需我去寻人?”
那是一道熟悉而年轻的男声,她在兰府已听过多回。
红木门的缓缓展开时,高瞻尚扭着脖子同屋子客厅里的人讲话,待他转过头朝向门口时,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兰昀蓁那张温和含笑的脸庞。
“你……”本就是出门去寻她的,但此时冷不丁撞见她,高瞻仍不由得愣了下。
“干少爷好。”弥月在后头探,臂弯里揽着食盒,朝高瞻笑眯眯。
高瞻按着门把手的那只手渐渐松开,屋门兀自朝里侧转去,兰昀蓁得以瞧清屋内的场景。
这间两层楼高的公寓毫不似周缨馨在电话里头讲的那般沉寂冷清,贺聿钦虽孤身一人在洋楼里住着,但却不妨碍中秋佳节时,三五挚友来陪他一道过节。
屋子里,周缨馨、康修铭和高瞻都在,灯光橙黄而温暖,很是热闹。
客厅中,手里拿着一牙白莲蓉老月饼的周缨馨此刻视线被门口处的动静吸引过来,瞅见来人是兰昀蓁,赶忙放下了手里的油腻腻的吃食,捻起帕子抹干净嘴角处的残渣:“小蓁姐,你来啦!”
高瞻回过神来,侧身将门廊的路给她让出来,屋子里,康修铭坐在餐桌边吃菜呷酒,见她到来,笑着抬杯朝她一举。
兰昀蓁微笑回他,进了屋,吩咐弥月将食盒放去厨房。
“不用放去厨房了,直接摆上餐桌就好。”周缨馨急忙喊住,一面笑着对兰昀蓁道,“太麻烦你啦小蓁姐,中秋过节,还要你亲自跑一趟。”
自然不能让弥月进到厨房里去,厨房的食盒里还放着周太太今夜为贺聿钦备着的小菜,若叫弥月瞧见了,那兰昀蓁不就什么也知晓了?
兰昀蓁笑着摇头,看向弥月:“那是我身边亲近的丫鬟,若不带着她,恐难以出来。”
“你唤作什么名字?”餐桌那边,弥月正打开食盒将其中清淡的小菜摆上桌,一旁坐着、手拿酒盏的康修铭问起来。
“回先生的话,我叫弥月。”
康修铭嘴中反复揆度着这二字,追问:“是哪个弥,哪个月?”
“我的名字是小姐取的,她曾讲过,是……是……”弥月摆菜碟子的手顿下来,支吾着讲不出话来,脸蛋霎时急得通红。
她不识几个字,此刻一起急,更是说不出。
门口不必再去寻人的高瞻返身归来,笑着替她回道:“是‘新台有泚,河水弥弥’的弥,‘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的月。我可讲对了?”
弥月心中也捉摸不定,但又想着干少爷博学多才不会出错,便点了点头。
康修铭倒是意外地挑眉:“你倒记得了?”
高瞻接过那樽窄口酒瓶,给自己酒盏里添上新酒:“她最爱悲春伤秋,自是取的这二字。”
弥月,可不就指的是满月么?
愿月常圆,休要暂时缺。
“怎地未看见他?”兰昀蓁环视一圈,却未瞧见贺聿钦的身影。
她未指明口中之“他”是何人,周缨馨心中却喜滋滋猜出来,一边给她泡上热茶,边道:“你问表哥?他临时出门去买东西了,也不知是何要紧东西,非得这时候出去。”
她接过那杯热茶,杯盏中的青绿茶叶尚在滚水之中打着璇儿,她静静地低眸望着茶叶沉浮,门口处忽地响起清脆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