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荆小姐?”男人莞尔一笑,眼睛很随意地上下一晃,一下子就盯住了初次见面的荆楚歌。
荆楚歌第一次见到这位姐夫,讲真,她本人是失望的。不是说二人门不当户不对,也不是说夫婿样貌普通。
很单纯的恶意,但荆楚歌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这是姑母家的楚歌吧,白日听你说过,这是要在我们这儿常住?”男人整了整腰部褶皱了的白玉宽带,起身后习惯性地想要揽住荆玉兰的腰。
荆玉兰却下意识地抗拒,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荆玉兰踩住了身后侍女的裙角,侍女手里抱着的纯白色长毛狗受了惊吓,一下子就跳出了侍女的怀抱,险些冲撞了男主人。
男主人闷声一啧,颇为嫌恶地皱了眉,刚想发作又想起今晚园子里有客人,硬生生将火气压了下去。
荆玉兰连忙摆手,示意侍女把狗抱走,“白霜,赶紧将它领下去,该到睡觉的时候了,一会儿困了又冲撞到了人就不好了。”
说着荆玉兰就转过身,偏了身子就挽起荆楚歌的手,安慰道:“莫要害怕,这狗是从小就陪着我的,温顺得很,不咬人。”
荆楚歌讷讷地点了点头,这个时候的她,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白霜模样俏丽,打扮得比一般侍女出挑,身上还染着着明显的花香。不过她嘴唇紧咬,烛火斑驳印得她的脸色有些煞白,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荆玉兰勉强撑起微笑,朝他解释,“你这几日没去前堂,怕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楚歌已经许好了人家,开春就要嫁出去了。她住的那地方荒野偏僻,一个人住也有许多不便,姑娘家的也不安全,我便自作主张将她带回自己的园子。”
“无事,又不是没地方给她住。安排好了就早点回房休息吧,如今你的身子也不适合操劳过度。”他尾音拖得极重,不似威胁,也不似关心。
荆楚歌听着对方的语气下意识抵触,或许这是天生的敏锐性,荆楚歌原本放下一半的心此刻又高高悬起。
她住在林子后面的一间厢房,但不管怎么挪,住的地方一定是比以前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的。
翻了翻柜子,荆楚歌费尽心思扒出一件完全没有绣花缀珠的玄色棉衣外裳,唯一让人不满意的就是它那累赘的宽袖。再翻找翻找,又找了一双黑面的软底靴子。
她将收拾好的衣物放到床前的脚踏上,心安理得地躺好,一板一眼地端正着姿势。
荆凌筠某一日来找她玩,没想到荆楚歌一大早就出门了,天没亮就绕着园子跑了七八圈。
“好阿姐,你可算回来了,我给你送帖子呢。”少年顶着灿烂的笑容闯进冷清清的堂屋。
荆楚歌端起束口杯,轻轻吹了吹白雾缭绕的清茶沫子,两口并一口喝干净了。
“怎么,你身体不舒服么?怎么还在喝药?”荆凌筠看到桌上喝了一半的汤药,神秘兮兮地凑了上去。
“是舅母和玉兰姐姐心疼我的身子,找的郎中开了补血益气的药方,让我先照着这个方子喝着。”荆楚歌的手摸上了桌上的半碟瓜子,百无聊赖地就着茶水,一副要死不活的松弛模样。
“啊,你还剩了这么多,莫不是怕苦喝不下去?”荆凌筠孩子气地嘲笑道,他悄悄将藏在口袋里的手帕取了出来,层层叠叠拨开,竟躺着几片糖渍的蜜桃片,“巧了,我这儿刚得了蜜饯,要是怕苦可以就一些甜口的。”
荆楚歌心情有点复杂。
桌上那半碗喝一口吐一口的药汤,散发着微酸的苦味。荆夫人身边贴身的女使第一次端来的时候,荆楚歌试探性地尝过。
不过半柱香,她便开始晕乎。
头晕目眩,坐立难安。
要是全都喝下去,简直会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敢情让她喝这个药,便真让她觉得意识不清,到时候让她精神错乱一下,遗忘一些东西,又变得好拿捏起来。
起先那女使还等着她喝完才回去复命,结果荆楚歌异常乖巧,说什么做什么,喝了直接能撂碗,甭提多干净。
荆楚歌好说话但又不是真傻,人前脚走后脚马上都吐了出来。吐出来的汤水把木架上的碧萝春都养得半死不活。
府里的弯弯绕绕不懂也就罢了,还天天上她这里来,这小子怎么在宅子里怎么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莽劲儿。
“吃了我的蜜饯……是不是该考虑一下……”荆凌筠可怜兮兮地望着荆楚歌那双水波盈漾的杏眼。
那双杏眼可不是风情万种,杀气腾腾的,路过的狗荆楚歌都得踢两脚的程度。
偏偏这个不长眼的二狗子就是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