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nd,我听说了你最近的事,很感谢你愿意在这个时候过来帮我。”
雷恩斯的车开在阿尔卑斯山瑞吉峰脚下的公路上,卢塞恩湖像一面镜子,泛着粼粼波光,极目远眺是瑞吉峰发着光的雪山。
“不用谢,我也想趁这个机会出来走走,您妻子的事我很遗憾。”简淮风道。
他有所耳闻,雷恩斯已经消失在钢琴界半年,据说是因为他的妻子身患重病时日无多,他推掉了所有演出和活动,陪妻子走过生命的最后时刻。
“我的妻子从小在威吉斯长大,这个小镇人人都种玫瑰,她是我见过最美丽的一朵。”
威吉斯又被称为玫瑰小镇,不仅家家户户种玫瑰,就连墓地也被一片玫瑰花丛拥簇。
来之前简淮风本来打算去买一束花,雷恩斯说不用买,因为她就睡在一片花海中。
“她父亲开了一家啤酒厂,在镇上还有一家自己的酒馆,我和她就是在酒馆认识的,从我第一眼见到她起,我就知道她是我要用一生去守护的人,但到了最后,我却亲眼看着她按下了注射安.乐.死药物的按钮,我求她不要这样,求她不要先我而去,可她太痛苦了,我不能这么自私,我没有办法……”
雷恩斯蹲下来,倾身抚摸墓碑上的照片,眼神里满是痛苦和懊悔,动作却温柔到像是每一次抚摸过妻子的头发。
简淮风的人生还太短,两辈子加起来都不够他去理解这种感受,他没有经历过疾病,也没有体会过至亲离世的感觉。
然而现在,雷恩斯表面平静,脸色温和,内心却涌动着莫大的哀恸,简淮风被一股巨大的悲伤淹没,感觉心口闷闷的,说不出的难受。
他抬手握了握领口的橙色胸针,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我妻子喜欢听我弹钢琴,我为她写了很多首曲子,写因为有了她而变得不同的一切,但还还不够圆满,在她生命的最后半年,我答应她要和她一起创作出纪念我们爱情的曲谱,但还没等到我写出来,她就离开了我,她带走了我的一切,我的灵感,我的信仰……我已经枯竭,再也写不出来了。”
雷恩斯缓缓站起身,从前他觉得自己这个年纪谈不上老,他身体健康身材健硕,连白头发都没有,可现在却觉得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连起身都要放缓动作。
“wind,你能为我和我的妻子完成这最后一曲吗?”
雷恩斯语气中大有一种从此以后再也不碰钢琴的意思,这对于音乐界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损失。
人都会有陷入低谷的时候,会感到灵感枯竭再也无法走出阴霾,简淮风很能体会,他需要时间来疗愈这样一场命运降下的巨大打击。
“我愿意帮你。”简淮风郑重点头。
这时候雷恩斯才终于露出真正意义上的笑,他拥住简淮风抱了抱,感动道:“我知道你最近碰上了很多事,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在这里多住一阵子,我带你去我妻子的酒馆看看吧。”
简淮风:“好。”
威吉斯的风中夹杂了阿尔卑斯雪山的清冽,仿佛能净化人一身的浊气,这里也不愧为玫瑰小镇,不管是住宅的小院、道路旁还是湖边,所见之处都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而且打理得非常好,让整个小镇看上去都十分梦幻。
简淮风和雷恩斯二人沿着卢塞恩湖畔漫步回酒馆,引来路人频频回头。
还没有抵达酒馆,简淮风就已经被好几个人塞了玫瑰花,男男女女都有。
雷恩斯说威吉斯小镇每年都会举办玫瑰节,评选出他们自己的玫瑰皇后,节日前后会吸引许多外地游客,他们会用最好看的玫瑰花送给喜欢的姑娘。
最近玫瑰节才结束不久,那些人送他玫瑰花是表达爱慕和欣赏的意思。
简淮风捧着一堆颜色各异的玫瑰花,当中还有蔷薇月季,每一朵都开得十分热烈,芳香扑鼻。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人面与花交相辉映。
“小甜心,等庭来了你可不要告诉他这些花是怎么来的。”雷恩斯打趣道。
简淮风不懂他的意思,但很快两人就到了酒馆。
这间酒馆不大,只有寥寥几个座位,吧台边放了几张高脚凳,后面的墙上摆了许多花花绿绿的葡萄酒,但所占比例不大,更多的都是不同种类的啤酒。
“庭这个人真是没意思,他明知道啤酒也是小镇的一大特色,却还特地交代我不准给你喝酒,难道你还没成年吗?wind?”
雷恩斯随口一问,给自己打了一杯黑啤,把另一只手上端着的牛奶递给简淮风。
简淮风睫毛扇了扇,看着这杯奶白色的液体怎么都觉得和酒馆格格不入,突然生出逆反心理,把牛奶推远,说:“不要牛奶,啤酒好吗?”
雷恩斯忽然眼里放光,立马去给他接了一杯黑加仑味啤酒,对于没怎么喝过酒的简淮风来说,这种带果味的低度数啤酒比较容易接受。
简淮风喝了一口,感觉还不错。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半杯下去,雷恩斯又拉着他给他介绍酒馆里的东西,这里处处都是他妻子生活的痕迹,如果他不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光是待在这个地方就让他难以呼吸。
简淮风注意到一个酒柜旁边有面墙中间有一块长方形的小毡板,毡板上贴满了用不同语言写满字的贴纸,笔迹不同,应该是来这里的客人写的。
毡板的最上面有一行字,最为醒目也最为特别,因为句子的最后是一个问号,简淮风对德语不熟悉,就问雷恩斯写的是什么。
雷恩斯走过去,看着那行字的目光中带着怀念,“这是我妻子写的,我第一次见她她也问过我这句话,意思是豌豆花的花语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