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子,周祈安一到白天便像脱了缰的野马,跟卫吉、张彦青三人骑着马往前跑,路过县镇,进去吃点好的逛一逛,到了晚上才回来和大部队集合。
大军尚在关内道,周权也就由着他去了。
而一出关内道,周祈安便也感到大军明显警惕多疑了起来。
虽仍在周国境内,但他们即将进入的陇右道,是大周版图中长长往西凸出去的那一块。
此地原本是贯通东西的交通要道,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周国繁荣昌盛之时,无数西域商人带着驼队途径此地进入周国,周国也将瓷器、丝绸运往西域,人流不息,如川流不止。
只是后来北国之乱,这里也跟着大乱了几年。虽已成功收复,却也彻底成了一盘散沙。
地势特点让这一奇怪的版图变得可能,但毕竟远离中原腹地,版图上也只有那方寸之地与中原接壤,朝廷对此地的管理力度也十分有限。这些年表面上虽无事发生,但他们十万大军穿过此地,又带着大量粮食、银子、兵器,遇上山匪劫掠或地方军叛变,也不是没可能发生。
近些年,西域驼队也很少进来了,可见此地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太平。
周权不允许周祈安离队,他便只能像团饺子馅儿,被大军紧紧包在中间走。
他有时骑着马在大军中央慢慢踱步,有时也和卫吉、张彦青同坐一辆马车,在马车上聊聊天、打打牌。
京城附近的官道修得不错,平坦宽敞,便于行军。
只是离京城越远,官道便也越来越年久失修了起来,宽度也越来越狭窄,不便于大军展开。
大军若是在狭长道路上一字摆开,便是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一旦遇到敌军将他们拦腰切断,大军首尾不能连接,战斗力无法释放,敌军少数人便够他们喝上一壶。
这一晚,大军找了块背山近水的空地扎寨。
中军营帐内,周权正拿着一面小旗站在行军沙盘前,研究前方地势。
官道越往前便越狭窄,要进入青州,还要通过一段狭长的峡谷。俯瞰下去,此峡谷形状很像个葫芦,两端宽敞,中间狭窄,而最狭窄之处,最多只能四个人或两辆车并行,实在是个瓮中捉鳖的好地方。
而他们有一万辎重车要通过峡谷,进入青州。
如何通过,也让他头疼不已。
周权先将手中那面小旗插在了凉州地面。他们粮草所剩不多,需要先在凉州补给,这也是大军开拔之前,兵部在长安拟定好的计划。
兵部也给凉州城守军统帅,唐卓,发了加急军报,命唐卓备下粮草兵马,供他调遣。
唐卓也已回信,表示没问题。
至于为何选在凉州,一来,凉州是进入峡谷前的最后一个重要州府,二来,唐卓此人,他们也比较信得过。
唐卓曾跟过义父几年,周权也与他共过事,此人忠厚愚直,性格与闯爷倒有几分相似。
唐卓又是半年前才换防到了凉州的。
退一万步讲,哪怕青州要反,想拉拢唐卓,中间游说走动,半年时间也不足以让唐卓下定决心冒死一搏。
但他也要留个心眼,他的兵马不能与唐卓合营。
相比他们的临时营寨,凉州城守军营房自然物资充沛、设备完善,若能合营,他们的士兵也能吃顿好的,洗个好澡,休整一两日再出发。
但他与唐卓毕竟已有三四年没见,不知这三四年来,唐卓心性是否变了。
他不能冒丝毫风险,哪怕落得多疑的名声,也只能在离凉州军营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扎营,只派必要人马前去调取粮草。
拿上了补给,便是如何穿过峡谷的问题。
周权将一面小旗立在了峡谷入口,又沿官道缓缓推了进去,只见峡谷入口十分狭窄,两侧奇峰耸立,皆是悬崖峭壁。再往里走三四里路,两侧山势逐渐平缓,道路也渐渐宽敞。而再往里,便进了青州地界。
这地势实在凶险,此刻若是他占山为王,盘踞在青州,而敌军又偏要从此地经过,那他必然要在两侧设伏,也已经替匪徒想好了万全之策。
想到这儿,他甚至替匪徒感到微微兴奋。
他将两面小旗插在了峡谷入口两侧的悬崖峭壁上,又插了两面小旗,到前方山势较为平坦的半山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