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柳文连忙将手里的瓦片丢在一旁,又瞥见柳越还将瓦片拿在手中,他连忙将那瓦片一把夺了过来。在柳越还未能做出反应之际,瓦片就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黄学究......”
不知是谁轻轻叫了一声,黄应恒没理,只是又走近了一些,在场的人这才将他的模样看清,的确是黄应恒无疑了。
黄应恒的神色一改昔日的随和,他此时面容严肃,就像夜里刮来的凉风。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他们或许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对于这些年纪不大却又不能以“小孩”来称呼的少年人来说,他们现在心里涌现出的情绪难以言喻。
黄应恒只淡淡地扫了其他人一眼,而后他的视线便定格在站在水井旁的柳宵与秦随愈脸上。秦随愈感觉得到,那是一种探究的视线,还带有一丝谴责的意味。以至于无论如何,秦随愈都觉得自己和柳宵不能站在这个地方。
见无人说话,黄应恒提着灯笼走了过来,秦随愈将柳宵拉到一旁为黄应恒让开一条路。黄应恒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他紧锁的眉头慢慢松懈了不少,半响他才叹气道:“早知道你们来,我就不来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仿佛又看到平日里那个言语随和的黄应恒又回来了,但刚才的气氛实在太过凝重,没人敢接上话。
柳宵似乎纠结了一会儿,才道:“是我让他们来这里的。”
秦随愈心想不能什么风头都让柳宵抢了先,这才说道:“是我同意柳宵的建议带着人一起来的。”
黄应恒看着柳宵和秦随愈你一言我一语,点点头说道:“行,下次中元节别来了。”
随后,秦随愈这才注意到黄应恒的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东西莫名眼熟,看着很厚实的样子,直到黄应恒将这东西放在水井旁,在灯光之下,秦随愈清楚地知道了那是中元节烧的纸。
黄应恒坐在了水井旁,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帮我找点树枝枯草什么的,越多越好。”
不一会儿,树枝与枯草像小土堆一样堆在了水井旁。其余人都以水井为中心围绕着黄应恒,呈现出一个半圆形。
在他们好奇又期待的目光中,黄应恒蹲在树枝草堆前,拿出了一个火折子,只一瞬间,火堆就燃起了烟。
就像中元节大多数人祭祀一样,黄应恒小心翼翼地将粘在一起的纸一张张地分开,然后慢慢地放入火堆之中,一张又一张。
火光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明亮而又静穆。
在火光中,秦随愈想起了下午去马圭山时的情景,那时的乌鸦叫声凄惨。柳宵则想起了每到中元节时,柳燕那张满是泪水的脸,而黄应恒的神情为什么这么平淡,柳宵无法理解。柳文柳越父亲皆是早亡,他们或许也记起了昔日的记忆。何国器与何卢青静静地看着火堆,若有所思。
柳宵的脸有些发热,眼睛也被烟熏得似是要哭出来,他用只有周围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缓缓问道:“如果......如果一个人已经死了,而且死得很痛苦,活着的人应该将他遗忘吗?”
柳宵并没有刻意向谁提问,他的话像是在自言自语。
“或许不该,但是......应该。”
回答柳宵的,是黄应恒。
柳宵不解,他抬头看向黄应恒。黄应恒只是神色如常地看着眼前的火堆,语调与刚才说话时无异:“不该是因为无法遗忘,但那些你无法遗忘的人都希望你更好地活着。”
如此说来......黄应恒烧纸又是在祭奠谁呢?
火堆原本越烧越旺,现在已然有了颓势,众人默默倾听着树枝燃烧时噼啪作响的声音,将这个疑问埋在心里。眼见着火苗越来越矮,这一方被照亮的空地连带着水井都被笼罩,与角落处的竹林划出了界限。
而后,只听黄应恒用半含威胁半是商量的语气说道:“你们都要替我保密,不然......”
“保密?”不知是谁问了一句。
黄应恒解释道:“今天晚上,谁都没有来过这里。你们没来过,我也没来过。”
此话一出,秦随愈等人纷纷点头——他们和黄学究竟成了互相包庇的“共犯”了。
想到这里,秦随愈脸上不禁露出了少年人才有的笑容。他环视一周,发现其他人也都一样,就连柳宵脸上的表情都显得格外真挚,看着那一张张笑脸,黄应恒一脸茫然,他正了正脸色,这时才勉强摆出学究的架子。
“笑什么笑?都嫌课业太少了是吧?”
但无论黄应恒说什么,秦随愈脸上的笑依旧没变。直到火苗将树枝燃尽,众人才各自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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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风山犹静,无意待归人。”
秦随愈静静听着何国器念出文雅的诗句,在这个已经远离村庄的山间小路上,何国器的声音很轻。再走一小段路,便到了山路的入口处。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何国器原本应是无意参与柳宵邀请的闹剧,秦随愈感到很意外,在自己的劝说之下,何国器竟然答应了。回想起这件事,秦随愈有些内疚。
在众学究眼中,何国器品学兼优。黄应恒看到何国器跟着他们这些人胡闹,会不会对何国器失望呢?
应该会吧。秦随愈这样想着,便更觉得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