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格斗训练馆中,唐晴将面前的拳靶打的砰砰作响,明明是一个人,硬是打出了一群人的架势来。
自从那天在夜跑回去的路上闹出了乌龙之后,她就将晚上训练的内容从跑步换成了格斗。训练馆距离宿舍近,途中都是带有路灯的大路,周遭的一切一目了然,能让她更有安全感。除此之外,对她来说,还有一个她不太愿意承认的原因。
袁朗。
既然已经知道他每天晚上都会去训练场跑步,那为何还要撞上去给自己找不自在。
她必须承认,虽然理智上她知道袁朗是无辜的,但是情感上,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对他生出了怨怼。明明救他是她做出的决定,改变路线去医院也是她做出的决定,但最终的不良后果过于不堪,以致于她总是会忍不住的去想一些如果。
如果,当时没有遇见他,她是不是就能逃脱成功,就能幸免于难?
如果,当时没为了他的伤临时改变路线,她是不是就不会在医院遇到那个村子的大夫,也不会再遭受后来的苦难?
可人生没有如果,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想那些如果,不过是在给自己找借口,不过是因为她还不能坦然接受自己做出决定后产生的不良后果。
她不止一次地复盘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踏入深渊的,当然知道自己的不幸完全是自己的原因。三年军校的训练,优秀的成绩,师长的夸奖,同学的仰望,让她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不应有的自信,以致于会因为自己的能力不自绝地产生傲慢,轻视了敌人。而从小到大生活环境的单纯,让她天真的相信世界上的好人更多,侥幸地认为新闻上说的那些恶性事件,只不过是偶然,而自己不至于那么倒霉地遭遇这种偶然。
她很幸运,有了过人的能力,也有顺遂的前半段人生。
她很不幸,因为之前的幸运不知不觉间忽视了生存危机,降低了防备之心。
她什么都知道,也明白自己对袁朗的怨念完全就是无理取闹。但看到他,她就会想到殴打、屈辱、绝望,又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呢?既然如此,那就尽量不要看到他吧。
可见鬼的是,她越躲,那个人在她眼前出现的频率似乎就越高。
清晨,她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跑步,跑着跑着,身后就会多出个袁朗。用他那强的该死的存在感潜移默化地影响她脚步与呼吸的节奏。
食堂,她找了一处靠窗的角落准备吃饭,吃着吃着,旁边就会出现固定的高城、周冲、袁朗三人组,将她安静的用餐时间搞得“乌烟瘴气”。
射击馆,她正蒙着眼睛组装枪支,装着装着,零散分布在周围的零件就会莫名其妙地消失。等她摘下眼罩,就会看到那人手里正抛着自己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的零件,笑得一脸欠揍。
然后,她真的揍人了。
很可惜,没打赢。
想到这,她击打拳靶的力气更大了,真的很难不生气啊!
另一边,袁朗难得老实地坐在灯下,侧着头,将左侧脖颈露出来,方便在一边拿着棉签的高城给他上药。
高城一边给他脖子上的伤口涂药,一边念叨“当初装甲车没给你干趴下,现下你倒是被个树杈子给撂倒了,丢不丢人啊。”
袁朗但笑不语。
其实,这伤不是什么树杈子刮的,而是在射击馆被唐晴给打的。
下课之后,他并没有跟高城去图书馆,也没有跟周冲回宿舍,而是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之后,悄悄地跟着唐晴进了射击馆。唐晴的各种射击训练的成绩在袁朗看来都很能拿得出手,只不过比起战场上真实的流血厮杀,多少还是显得有点小儿科。
从他知道自己是让唐晴失恋的罪魁祸首之后,他就一直觉得,自己也许应该做点什么。可唐晴的抗拒太过显而易见,以致于他一直都摸不到什么机会单独说些什么。眼下,他觉得,自己可能找到了方向。
唐晴正蒙着眼睛组装枪械,袁朗悄无声息的靠近,坏心眼地拿走了一个部件,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唐晴像个小瞎子似的四处摸索着寻找零件。直到她怀疑人生地摘下了眼罩,他才不再忍耐,笑出了声。
袁朗想过唐晴会发脾气,却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直接动起了手。他有心摸唐晴的底子,并没有下狠手,两人有来有回地过了半天的招,过的招式越多,袁朗越觉得,这姑娘的基础真的很扎实,反应也快,意识也不错。可越是如此,她身上的矛盾点就越突出。
一个能连续拿三年优秀学员的军校生,一个射击成绩优秀、平时训练自律又努力的学生,怎么会有那么差的体能呢?
“高副营长,你有没有觉得,咱们这位小唐助教,好像体能很差?”
“这还用好像么?你看她的脸色就知道了,还虚着呢!”
“这可是军校,身体不好是怎么混进来的?我可不信这是我老连长能靠刷脸解决的。”
“以前还挺好的,去年她……生了场病,之前刚做完手术,且得恢复呢。”
“什么病啊?”袁朗看向了高城。
高城蹙眉“你你你、你别乱动!这上药呢!碘酒都蹭领口上了!”
袁朗乖乖又将脖子伸了过去。
高城给他伤口消了毒,将棉签一丢,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瓶瓶罐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