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林大小姐怀揣着这个“任君处置”抬步跑过了白日里余下的光阴。这或许是她成年以后的头一次,如此期待夜晚的到来。
然而等待的时光总是漫长。
一直到两位数学老师散会出来,六人整整齐齐地吃了一顿南大食堂的饭菜,席间季、林说了几句悄悄话,也都见怪不怪。
已经是日薄西山。
来时寂寞的小吃街上已经人满为患,市井长巷、车水长流,分秒都是人间的模样。
人们或成群或独行挤入这场人间,两侧盛茂梧桐枝头摇摇欲坠的秋叶,偶尔落下加入喧嚣,总有人替那人抬手拂去。
不知道是朋友还是情人,青春洋溢地笑闹着,走马灯似的路过她们,奔往人潮中的远方。
倏然生出一种错觉,她们好像不再是过客,也置身于这场奔跑的归途中。
好像她们也是手牵着手压马路的年轻小情侣之一。
她们确实上了同一所大学,住着同一个宿舍。她们确实每天都曾一起去吃食堂,并肩在操场上跑,一起上课、也翘课。
描绘过春三月校园内未名湖畔的灼灼桃花,穿梭在晨光熹微之下盛夏的梧桐,丈量着沐浴着夕阳的余晖的沥青小道,在冬日的雪花中编织出一场盛大的童话里的梦。
她们从未错过彼此的青春。
“季常殷。”
“林虑。”
她们浸在同一篇童话里,溺得不谋而合。
一瞬间的停顿。也仅是一瞬间。
“改天我们去京大逛逛吧。”
“改天带你回我老家看看。”
两个人说话时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对方的脸。视线对上的刹那,笑意粲然漫上脸颊。
就这么四目相交地看了彼此许久,仿佛要把彼此的样貌烙印到灵魂之中,永生永世不再忘却。
一,二,三。
“你先说吧。”“你先说。”
又是齐声,竟不知算是默契还是不默契。
林虑“噗嗤”一声笑了,也不再开口,就这么亮晶晶地仰头盯着对方。季常殷眨了眨眼,也扬起笑。
“那我先说咯?”
“嗯。”
她把手覆上对方垂落在身侧的手掌,扒开五指间的缝隙,从中穿插入内,握紧,轻柔地晃一晃。
对方亦反握住她。
“季常殷,改天我们去京大逛一逛吧。”
重复,这一次的字句更加清晰。
京大和南大关系并不和睦。林虑声音不算小,在人潮攒动的街上,偶有过路人听到,侧目望几眼。她便往季常殷身侧缩一缩。
“Why?”
“Because I hope you can feel my past. ”
因为我希望你能够触及我的过往。
用眼,用手,用足,用心。
“好久没学了,我英语水平还行吧?”林虑邀功似看向季常殷,“给点建议,季老师?”
避而不答。季常殷将另一只手摊开放在她面前,“渴望、期盼的英文怎么拼?”
尘封的记忆在苏醒。林虑半张着口,满脸不可置信,“不会是……?”
季老师凑近她几厘米。
“Expect,”林虑抬手趁其不备rua了一把季常殷毛茸茸的脑袋,“难不倒我,嘿嘿。”
半短发的手感真的很好,尤其对于发质软一些、发量还很多的人,括号,这里特指季常殷。
其实她也曾抚过她的发丝,不过大多是湿润的。被雨打湿的,被汗浸湿的,水嫩得往下落着水珠的。那又是一种感觉。
而现在,好像摸到了毛茸茸的小猫。
她想,一定没有其他人再享受过这种触感了,不然真的很难不爱上。
“林虑,”方才被她摸过头顶的人没有动作,却忽然开口,“先回酒店吧。”
“……嗯?”
“清个债,”季常殷牵起她的手,“南大的食堂,明天再带你吃。”
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她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