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敲窗的声音还在继续,两人却格外有默契地静站在原地,眼神交汇,谁也没有动作。
幽幽的声音持续了一阵子,窗外传来了脆生生的呼喊声:“爹爹!”
周连山动作僵住,寒意从背后缓缓升起。
他饰演的是平原懿公主的生父,那也就意味着,窗外正在一声声呼唤的,是他未满周岁就去世的女儿。
未满周岁的婴儿分明不可能口齿如此清晰,可窗外的声音还在继续,小孩的指甲扣着窗棂,发出让人牙酸的划痕声,声音却异常清脆:“爹爹!快来陪阿淑玩呀!爹爹!你怎么不理我呀——爹爹!”
周连山整个人僵住,他的喉咙好像被什么控制住了一样想回应那个声音,焚城站起来迅速抓住他的手:“别回应。”
手上传来的触感灼热,周连山看着握在一起的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思绪发散开来,他记得这不是焚城第一次握住他的手,焚城的体温好像高于平常人,干燥灼热,好像热火在焚烧他的肌肤,却又是人体柔软的触感……好热。
周连山下意识的把手抽出来,低声道:“好,我知道。”
小孩的声音无休无止地要“爹爹”出去陪她玩,周连山确信自己无法忽略这声音,但是睡觉总是要睡的,于是两人凑合着在床上合衣躺下,想着就算闭上眼睛休息也比干坐着被小孩一声一声的叫要来的好。
虽然周连山认为这一晚上显然是不眠之夜,但他深知自己睡觉不老实,怕自己一脚把焚城踹下床,于是主动提议自己睡外面,即使是踹也只有把自己反作用力扔下床的可能,但是焚城稍微思索了一下,反问道:“你怕鬼吗?”
周连山听着外面女婴持续不断的挠窗户和叫嚷声,不大理解焚城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怕?”
焚城笑了:“我不怕。”
于是就把周连山赶到了床里侧。
周连山一开始不解其意,直到闭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很久,直到迷迷糊糊的时候,窗外的平原懿公主猛地尖叫了一声,然后没了动静。
取而代之的是少年嘶吼一般的哭声。
周连山睁开眼睛,看见边上的焚城也睁着眼。
两两对视,周连山小声的问:“这是下午拜堂的时候你听到的哭声吗?”
焚城的眉头微微蹙起,他凑近听周连山说话,然后又退开去:“他趴在我的耳边,在哭。”
周连山微微惊惧之余了然,焚城下午的时候就说自己听到的声音比别人听到的都要惨厉得多,现在应该也是一样。
至于他,只是因为和焚城共处一室,所以才偶然听到了一点。
少年的声音比女婴的声音更大,但穿透力没有前者强,众所周知,鬼的恐怖程度一向是儿童大于女鬼大于男鬼,但此时此刻这个男鬼的怨气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整个房间里都回绕着鬼哭狼嚎的哭声,周连山睁着眼睛,看焚城脸上的表情很烦躁,于是尝试性的问了一句:“要不要用点物理隔音的方法?”
焚城声音里难得有些焦躁,看得出甄黄的哭声确实很烦:“你说什么?”
周连山伸手捂住他的耳朵,生怕焚城再控制不住又要动用他某种可怖特质:“这样能好一点吗?”
后者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黝黑的眸子盯着周连山,突然勾起了唇角。
周连山又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往后退缩,别开的眼神略过焚城那张有如雕琢般的脸,手心忽然莫名开始发痒。
焚城长得太好看了,他们以前肯定不认识。
少年还在嘶吼哭泣,周连山想尽力分散焚城的注意力,于是小声的分析起来:“我是公主的父亲,你是甄黄的哥哥,他俩找上咱俩也算合理。”
焚城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公主找爹爹是要玩,甄黄找你是要干什么?”
“他不说话,他只是一直在哭,又伤心……又愤怒。”
周连山若有所思:“虽说冥婚是挺离谱的,但是甄黄死都死了,难道死不瞑目吗?”他把手从焚城耳朵上拿下来,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对方,“你这个哥哥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啊……”
焚城无奈笑起来。
“周连山,我要是什么都知道就好了。”
周连山眨了眨眼,烛火在他眼睛里映出来:“你要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更好了。”
少年新郎还在不知缘由的在焚城耳边疯狂哭叫,周连山碎碎叨叨的,那双漂亮的眼睛直视着他,呼吸甚至轻轻洒在他的手上,焚城脑袋一热,伸手捂住周连山的眼睛,喉结不甚明显的动了一下:“睡觉。”
周连山像被摁了关机键一样安静下来。
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