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周连山由是自己行动起来。在这次副本中,他们所被分配到的身份最高,因此日常活动时任务也最少,譬如作为仆从的几人需要完成日常的杂务,作为客人的施亦时刻被指引着去往该去的地方,而作为主家的夫妇二人需要打理宴席相关的事务。
只有作为“皇帝”存在的周连山和作为“兄长”的焚城,整日似乎并没有什么事可做,行动也相对自由。
但与此同时,甄黄的怨念在二人身上也倾注了更多。
是他们,作为“长辈”,一手促成了这桩婚事。
此时周连山正准备去掀耳房的帘子,却听里面传来两人说话声。
一个衣着打扮与孔凤相似的中年妇人,看起来应该是府邸里有些体面的老仆,站在地下笑着对宋庆笙道:“奴恭喜侯夫人,夫人早些年受苦了,如今可不是福报来了!竟有这样天大的好事落到夫人头上!叫那狗仗人势的几位也受一受夫人遭过的苦难!”
周连山原本想再站一站偷听一会儿她们说话,宋庆笙却眼尖看见了他,眼风一带,那妇人也转过身来,猛地瞧见了周连山,吓得脸色青白,再转头看见站在周连山身后的焚城,直接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拼命磕着头,嘴里念着:“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老奴说错话了!老奴该死!陛下饶命!”
仿佛是担心这样还不能让周连山息怒,她直起身来,伸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叫你多话!”反手又一巴掌,“死老婆子嘴贱!该打!”
周连山作为一个根正苗红的现代人,从没见过这等架势,手忙脚乱地试图制止她,那妇人却越发来劲,直把自己的脸抽得皮肉一块块往下掉,如同碎屑一般。
焚城皱起眉,意识到这妇人真正害怕的并不是周连山——她的目光触及自己时,才做出了这些过激的行为。
焚城上前一步,蹲下身迅疾抓住妇人的手,眼看她抖得如糠筛一般,神色与声音同时低下来。喝到:“停下来!”
中年妇人仿佛被摁了关机键一般,立刻停下了动作,顶着半张血肉模糊的脸,开始磕头谢恩。
看起来焚城所饰演的角色对于仆从而言有绝对的话语权。
妇人顶着满脸血块,神色恐惧,眼神躲闪,却没有任何要反抗的意思。
焚城注视她片刻,冷声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妇人颤颤巍巍道:“是。”
“谁狗仗人势?谁欺负她?你刚才说的都是什么意思?”
老妇浑身僵硬起来,半晌才支吾道:“没有什么意思……是老奴胡诌的,老奴该死……”
“是吗?”焚城冷哼一声,看向周连山,“编排主人,不如拉出去打死,陛下以为如何?”
周连山听他一本正经,眨了眨眼睛,也挺直了胸膛,沉声装腔作势起来:“嗯,可以。”
老妇瞬间吓得哆哆嗦嗦的,嗫嚅道:“我说……我说……以前夫人经常被云姬欺负,现在侯爷袭了爵,自然……就没有人欺负夫人了……”
周连山皱眉:“云姬是谁?”
老妇头低的更低,打死都不敢再说了。
焚城替她说:“是我的妾室阿云?”
周连山回忆了一下,最终想起疯疯癫癫的孔凤。
他们之前碰见这对情侣,俞立说孔凤是甄凌的小妾阿云。
老妇见众人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又开始不停地磕头。
焚城站下身,居高临下:“云姬怎么敢欺负甄家的少夫人?是不是因为我太宠云姬了?我宠爱她到了什么地步?她是不是做过很多坏事?我又做了什么坏事?你们见到我要怕成这个地步?”
中年妇人疯狂的摇头:“老奴不敢!老奴不敢这样讲!”
她脸上的碎肉随着动作一片片往下掉,铺了石砖的地板上很快被血迹洇开一块,周连山看着不大忍心,把焚城拉了起来,然后问中年妇人来这里是要干什么,妇人低声答是要牌子取烛火用具,旁观多时的宋庆笙立刻找出东西给她,就打发她离开了。
周连山有些责备地看着焚城:“你这么凶干什么啊。”
焚城舔了舔嘴唇,似笑非笑的看着周连山:“他们只是NPC,又不是真人,你的同情心怎么这么泛滥?”
“岂止不是真人,”宋庆笙这才找到机会插嘴,用眼神示意两人去看地上中年妇人留下的血液和肉块,只见随着她的离去,地上那些血肉组织全部变化成了白色纸屑,连一点皮肉都找不到,“纸人罢了。”
周连山想起之前那些仆妇僵硬统一的动作,一点猜测终于落到实处。
这个府邸里,也许根本就没有活人。
周连山道:“……甄凌很宠爱妾室阿云,以致于阿云每天在甄府作威作福,甚至欺负到了少夫人头上,现在少夫人夫妻两个袭爵,她来恭喜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她看见你这么害怕是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