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跌滚在街上,路过的行人被吓了一跳,纷纷惊叫避散。
驾车的车夫见此也是一惊,立即勒紧缰绳。青鸾就势翻滚起身,仓惶向反方向跑去!
银簪不知何时掉落,奔跑间发髻散落下来,青鸾也顾不得许多,只管一路逛奔。
宁晏礼马车旁一直有侍卫暗中跟随,陡然生出变故,这些藏匿于人群的黑甲军忽然冲杀出来,长街上的百姓疯狂四散,一时间人仰马翻。
青鸾如游鱼般穿梭在混乱的人流中,一抬头却发觉前方亦生出骚动,远远望去竟是宁府的影卫包抄过来。
她脚下一顿,犹豫间身后突然传来几下急促的打马声。
一道劲风忽而袭来,未等青鸾回头,便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拦腰捞起——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青鸾只觉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接着就听那人对她说道:“抓紧了!”
言罢,那人双臂一收勒紧缰绳,顿时马匹前蹄一扬,马头被缰绳兜转,朝街边的巷道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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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似乎对上京的街巷很熟,影卫和黑甲军很快便被甩得没了踪影。
“吁——”地一声,马蹄渐缓,在一条安静的巷子里徐徐停了下来。
青鸾认出巷道两侧宽阔雅正的府宅大门,不禁愣住。
这竟是金陵陆氏所住的无乐巷。
所以,方才出手救她的人是——
“你且放宽了心。”陆衡利落地翻身下马,拉住缰绳让马匹站稳:“到了此处那些人就不会再追上来了。”
说着,他抬头看向自己在街上“捡来”的女子。
“陆子远……”青鸾睁大双眼看着他,下意识叫出陆衡“前世的姓名”。
这回换成陆衡一愣。
陆子远?她在叫他?
青鸾回过神来,连忙翻身下马,伏手躬身一拜:“多谢小郎君出手相救。”
陆衡笑了笑,明亮的双眼弯出一个飞扬的弧度:“你认得我?”
前世救命大恩尚未得报,如何能忘?
青鸾微微颔首:“曾有幸见过小郎君一面。”
“哦?”陆衡摩挲着下巴:“在哪?我怎么不记得?”
“是在陆府。”青鸾道:“彼时小郎君步履匆忙,故而只是擦肩而过。”
“你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你有几分眼熟。”陆衡白净的脸上露出认真回忆的神情,少顷,只见他眸光一闪,恍然大悟似的:“我想起来了,今日在朱雀大街上,那马车里的人是你!”
青鸾没想到他说的竟是这个,微微一怔,点了点头。
巷中拂过一阵微风,马儿打了个响鼻,前蹄不安分地在原地踏了几下。
青鸾回头向巷口看了看,黑甲军虽不敢轻易闯入陆氏的无乐巷,但宁晏礼也很难就此罢休,她必须在他醒来前回到霍府,以免因此牵累陆衡。
谁料,她回过头刚要开口,却听陆衡先道:“你若就这么出去,怕是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又会被他们盯上。”
青鸾循着他的视线底下头,看见自己身上的内侍宫袍,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面露尴尬。
长发散乱又穿着内侍宫袍的女子,在街上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无比可疑。
青鸾想起自己与陆衡两世相遇,竟都是在被宁晏礼逼入狼狈境地之时,不过相比前世浑身是血的模样,眼下倒也还算说得过去。
如同前世一般,陆衡没问她因何被人追杀,今次亦没问她为何被黑甲军追捕,只是反手扯下披风,倏然一抖披在了她的身上。
没等青鸾推辞,他长指翻绕几下已将披风系好,之后唰地拔出腰间佩刀,“嘶啦”一声于袍摆裁下一长条锦帛。
青鸾惊讶地看着他,只见他拿起那条锦帛,刚向她递过来,却蓦地顿了顿,似思量了一下,便抬手将那条锦帛在自己发间反复缠绕几圈,牢牢系紧,又解下原先束发的红缎带,递给了她。
缎带正中镶有一块白玉,两侧延伸出的卷云纹虽不是宫里的针脚,但却也是整座上京城数一数二的绣工。
缎带搭在陆衡掌心,两端垂落,随风柔软地轻摆。
青鸾突然想起上一世,她养好伤准备离开北郡回淮南的那日,“陆子远”帮她打点好了一切,便是这般将缰绳递给她,问了她一句:此生可会再见?
时光斗转,不想再见竟已隔世。
今日不知怎的竟如此容易感慨,青鸾垂睫掩饰住眼底的酸楚,微笑接过陆衡手中的缎带,轻道了一声:“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