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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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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愿意说便算了。”杨棋又放下手,“肺腑上的伤要静养,我不建议你到处乱跑。”她低声说,“我从军多年,还是见过你这种伤的,蛮险的。”

“说来有趣,你居然不讨厌我。”云菩一直觉得杨棋是个挺奇怪的人。

“你是你娘的女儿。”杨棋的回答很“杨棋”。“世上又有多少女子,是因情爱妊娠着后嗣,盲婚哑嫁的,大差不差,都是强抢。”

“说的是,大差不差。”云菩披上大袖,瞪着镜子看了半盏茶的功夫,还是不能接受这件衣服的颜色。

“痛不痛?”杨棋只是问。

“痛。”她说。

“那大夫来看过吗?”杨棋问。

“我带来了一个大夫。”云菩冲她笑了笑,这个女孩子看起来温柔乖巧,会因为一点点烟草的味道而咳到流泪,却又极坚韧。

她不再担心望京的贵女会欺负云菩,却又开始担心云菩会不会做出奇怪的事情。

毕竟云菩从未和这群人打过交道。

可她只来得及在马车上抓着云菩,和她交代两句,下车这个姑娘跑得比兔子还快,纪二的侍女待画方来迎客,她不得不习惯性的应对一二,两句话的功夫,回头云菩跟纪二以一种很无可名状的方式搭讪上了。

“听说你喜欢唱戏。”云菩说。

“听说你姑杀了你爹。”纪二回答。

“不过我很好奇,你们同路,还是分道?”

“这么说吧,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纪二便开心地拉着云菩走了。

“那样不好,我是一个坦诚的人。”云菩听出了纪二话里的意思,她倒也不想为难纪悦。

“你看,我这么善良。”走出人群后纪悦松开她的手,这个小姑娘穿着一身湖水碧的裙子,离开人群后便背着手,走着戏子在台上云步。

“对呀,我也没有坏心肠。”她问,“暖烟住哪里呀?”

“乐乐叫我带你去前院的。”纪二噙着笑,“不过我喜欢看戏。”

“我等下去前边见她的。”她说,“你能不能帮我把纪……算了。”

她本想麻烦纪二把纪鸯也喊走,不过纪鸯自己垂头丧气地过来了。

“我不舒服,想先回去。”纪鸯很难过地说。

是云菩的那些小女伴给了她错觉,让她觉得这就是出门吃顿饭,没什么大不了的,云菩从来没来过新郑,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她不放心云菩自己乱跑,于是就跟来了。

只是真的走进人群,那种骤然的寂静,那种或怜悯或看笑话的目光,以及她说话侍女的讪笑与不知如何作答的局促,当然还有她转身而去,身后顿起的窃窃私语,每一样都让她只想转头,飞奔离去。

“哎别,”那个叫云菩的女孩却拽着纪鸯,“一起来凑个热闹嘛。”

“那我倒好奇了。”纪悦见此,也停住脚步。

“那倒有趣了。”云菩其实还是有一些漠北人的特征,她眼睛是浅灰色的,肌肤如雪不带一丝粉,眉黑清如黛,包括打扮,穿的裙子应该是纪鸯的,纪悦见纪鸯穿过这套绣杜鹃的窄袄高腰裙子,而云菩也有漠北的习惯,比如不梳发髻,垂散着长发,只束发尾,不戴璎珞,也不佩手镯。

不过纪悦注意到她食指上戴着玉扳指,无名指与尾指蓄了指甲,戴着珐琅护甲。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讲究,她心里嘀咕着。

“不有趣,”纪悦说,“我很无趣。”

“请。”云菩做了个手势。

“不必了。”纪悦拦住纪鸯。“今日她是主客,我觉得你很可怜,因此,还怪喜欢你的,你不要去。”

她便趁机去找了暖烟。

纪正仪的母亲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子,即便她很突兀地非请而来,也没有生气,只是问她,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不是。”她摇摇头,“我叫云菩,我娘是太常长公主,自我们回京,乐乐对我一直很好。”她说,“乐乐那天跟我提起说您病了,正好纪二请我来做客,我就来看看你。”

暖烟像是没有脾气,或许是过得太可怜了,连不请自来的客人都愿意招待,柔和的问她想喝些什么。

“我这里有些紫苏引。”暖烟挣扎着想起来,“是前些时日乐乐带回来的,我看悦悦她们这些小姑娘都很喜欢喝。”

“紫苏引是什么味道的呀?”那个稚秀的小姑娘很乖的挨桌边坐下。“我喝过紫苏桃子水。”

“比桃子水更清甜些。”暖烟抓着床架,慢慢地坐了起身。

“您别起来了。”云菩倒了两碗茶,送了一盏过来。

暖烟瞧她身形,看着像要坐在床边,紧忙拦住,“别,”她说,“脏。”

果然那个小姑娘蹙起了眉。

“不,不是说你。”暖烟垂着眼,“我病了,别靠近我。”

她到底不愿将大夫的话说出口。

“你哪里不舒服呀?”小姑娘看看她,还是挨床边坐了过来。

“你快起来。”暖烟吓得赶紧去拦,伸手想把那个小姑娘赶走。

“没关系的。”云菩对中州的大夫印象一直不太好,一来这群人喜欢开很苦的药,二来他们没有医德,和雇佣他们的主家长着同一条舌头。

暖烟的病只是生锦书时难产,失血过多,自此一病不起,但纪正仪的父亲为了敲打纪正仪,让大夫给暖烟诊出来了花柳病,用给伎人治病的方法治疗,不对症也没用的折磨着暖烟——这也是为何纪正仪设局让门客建议把暖烟送给她而纪正仪她爹会答应的原因。

大概这样可以刺激纪正仪发疯。

只要纪正仪忍耐不住,发作了父兄,那纪正仪就是忤逆,她爹可以通过言官弹劾的方式,逼四公主罢黜纪正仪官职,从而让四公主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以成大计。

而她是名女子,因此纪宴不会有任何颜面上的过不去,甚至会欣然同意。

起初她也不理解纪正仪父亲的想法,明明纪正仪可以和他们一同狼狈为奸,利用四公主对她的信任,方便行事,甚至,她曾想推论为何纪正仪的父亲和纪正仪不和,后来她发现,纪正仪的父兄针对于她不需要原因,只是纪正仪有着官身,让她父亲和兄长百般不适,十二万分警惕。

到底中州人容不下一个官家,也容不下纪正仪。

“你真的信大夫说的话吗?”以纪正仪和锦书聪慧程度,她不认为暖烟是个傻人。

“我不信,但治了这么久,我已不知道是,还是不是了,你本着好意来看我,”暖烟说,“我不希望连累你,你甚至不该走进这个院子。”她望着窗,“我都不准乐乐和锦书来的。”

望了会儿窗外,她看过来,“谢谢你来看我,你得快点走,要是被人知道你走进来过,不知道外边的人都怎么说你。”

“名声那种东西,别人怎么说我也管不了。”云菩说,“乐乐托我找了一个大夫,但那个大夫是平民女子,我本来想偷偷把她带来纪府,但不想让纪二知道,你要不要去我家里吃个晚饭?趁着宴席没散我们就悄悄回来。”

暖烟极其在意纪正仪,且内心异常自卑,从始至终,她都认为是她连累了纪正仪,最终在纪正仪父亲将一切安排告诉暖烟时,暖烟最终承受不住,悬梁自尽。

可暖烟是死在她家里的,还留了一首绝笔诗。

这导致这一局里她从始至终都很倒霉,且不说她最终觉得暖烟怪可怜的,极其痛苦不堪地给暖烟下了牒纸,结果是一张废纸。

单暖烟的自尽,在纪正仪称帝后,这是舆论上攻击并钳制她的极大把柄,说到底,她没那么在意名声,但至少她认为,她不能在宣战之时被纪正仪攻讦为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在暖烟动摇的那一刹那,她冲出去揪住纪鸯,“你不是想回家吗?”

“你这是要大闹纪府吗?”纪鸯见到暖烟的顷刻,脱口而出。

但云菩用湿漉漉的灰眼睛盯着她,“姐。”她用那种会让人身子发酥的柔和声线央求道,“求求你了,帮帮我好不好。”

“行吧。”纪鸯寻思,反正纪乐乐也讨人厌。

然后云菩那个混账就冲出去把纪乐乐她妹也逮了过来。

“你是谁呀。”锦书还真的跟过来了,大概是这个方向指向她母亲的居所。

她目瞪口呆的听着云菩回答,“我是你娘,去吧,跟这个阿姨走。”

她甚至不知道云菩哪来的勇气和究竟是多厚的脸皮,能让她说出这么卧龙凤雏的一句话,还是当着暖烟的面说出来。

锦书睁着茫然又无辜的眼神,“我……”

还好这时暖烟招了招手,锦书就跑了过去。

“哦对,”云菩还煞有其事的说,“你这么大,应该已经认人了。”

这一刻,纪鸯觉得白眼、冷遇和背后的那些风言风语都算不了什么,这才是她人生中最丢人和无地自容的一刻。

“你怎么回事?”她质问。

“好啦,你们快走吧。”云菩催促道,“我还要去见纪正仪。”

“你到底要做什么?”纪鸯问。

“我只是一个善良又无害的人。”云菩假惺惺地回答,“你不觉得正仪一家都很可怜么。”

她打发走纪鸯,去前院看纪正仪请她听的戏。

纪府比她想的要大,她走了许久,才绕到了前院,中途还迷了路,一时间又累又喘不上气,只能找了个凉亭,想坐下来歇会儿。

这个凉亭建殷殷翠竹之间,流水淙淙,不远处正是书房,有侍女见她来,帮她卷起了帘,还上了一些酒菜。

她料那个侍女会去通报纪正仪,便懒得走了。

纪宴捻着念珠,他不信佛,但极爱檀香的味道,视线余光瞥见远方人影晃动,极慈祥的笑,“乐乐呀,生恩,也是恩,你不能为求嫡母顾惜,连自己母亲都不认,不止不认,还百般折/辱,这不是为人子应当做的事,你过于无情,李公子,是不是这个道理?”

远处云菩伫立在凉亭飞檐之下。

她忽然发现纪正仪这局设计的远比她后来的推测更精妙。

只可惜她年轻时听不太懂中州官话,纪正仪含恨把残局圆成了不伦不类的模样。

清风将话语送入她耳,她看着这对各自心怀鬼胎的父女互相设计。

纪宴和纪正仪不约而同设计她,让她撞破这一切,而纪正仪不惜割舍她安插在父亲身边的棋子,让门客李音书女子身份走漏,以安插至她的身边,充当耳目。

不过她没有闯入书房,而又走回凉亭,斟酒,等着纪正仪出来找她。

纪宴更老辣,大抵不会自己走上前台,来与她一会。

纪正仪毕竟投鼠忌器。

她不喜欢竹叶青,这个酒味道苦苦的,但四公主很喜欢这种酒,说这酒有一股很清新的香气,她今日又浅尝,依然不喜欢这个苦味。

没多时,纪正仪走来,“久候了。”

果然,云菩是个好对手,极其棘手,她黛眉弯弯,把玩着酒杯,翠玉扳指在光下极刺眼,她轻声说,“我为你娘找了个大夫,叫纪鸯先带她和你妹妹去我家了,随后你准备怎么安排,我不干涉。”

她忽心中对云菩身份有了一个大致的推论,却又不能质问。

官家和纪鸯并非没有对云菩声称的身份起疑,只是她们想相信云菩是云菩而已,因此,一点点证据证明云菩不是栋鄂茉奇雅即可。

逼人面对她们不想相信的事情并无任何好处。

“谢谢。”这声谢是她发自内心的,但她也暗示云菩她已经知道了,“你们比我预料的更亲近。”

云菩放下酒盏,看了看纪正仪,极戏谑地回答,“毕竟是正殿之爱妾。”

不过纪正仪比她料想的更看重李音书,可能纪正仪确实此刻已有不臣之心,她需要自己的幕僚,不能轻易把李音书当做一枚废棋,折在漠北。

纪正仪当即只是敛眉起身笑言,只字不提李音书,“多谢您对母亲及舍妹的照料,我随您过府,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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