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用找梅子？”

“别，万一这个孩子不健康……总之越少人知道越好。”

是的，陆晴怀孕了。

在这个严格执行计划生育的年代，在她生完乐享后遵循上环政策在体内放置了节育环、每隔三个月按时进站体检的情况下，陆晴竟然怀孕了！

天知道昨天傍晚她被卫生院的大夫告知自己怀孕时有多懵比，不止她，江远桥也吓坏了，一度觉得大夫在和他们开玩笑，拉着人家反复确认，都给大夫整不耐烦了，说实在不放心就去县医院仔细查查。

去时火急火燎，回程宛如龟速。没办法，江远桥只要一想到车上多了一个人，别说骑了，恨不得下来推着摩托走。

戴着节育环怎么还能怀孕呢？节育环的存在会不会影响孩子？这个意外到来的小生命要不要留？能不能留？

夫妻俩被这一系列的问题搞得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天一亮就把儿子打包送去公婆家，赶第一班公交车去县医院查个究竟。

*

“三哥，三嫂，你们怎么在这儿？”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江远桥刚陪着陆晴挂上号，便被难得来妇产科找人的江远梅撞上了。

见瞒不过，江远桥叹了口气，把妹妹拉到角落说话。

“什么？真的！”江远梅看了眼不远处恹恹坐在候诊椅上的陆晴：乖乖，这样几十年难遇的事情都能让三嫂碰上，连她这个自诩“见多识广”的医院老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至于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全看检查结果了。

想到这里，江远梅忙问，“你们挂的谁的号？”

江远桥低头看了下，“郝力佳。”

“挂号单给我，我看看能不能换一下。”江远梅去了一趟护士台，再回来已经换成了另一位叫常兴玉的大夫，“常主任今天正好有门诊，她是我们院里最资深的妇产科医生，找她看准没错。”

“麻烦小姑了。”

“这有什么。”江远梅摆摆手，“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们，结果出来你们绕去后面住院部告诉我一声哈，三楼心内科。”

“没问题。”

陆晴的号比较靠前，没多久就轮到她，夫妻俩满怀忐忑的进去，听诊，开单子，各种检查一轮做下来，拿着厚厚一沓检查单又回去复诊。

再次从常主任的门诊室出来，江远桥和陆晴的表情很复杂。好消息里套着坏消息，这结果到底算好还是不好？

于是，一刻钟后，江远梅便听到了以下四条消息：

1.节育环既没有松动也没有偏移，会怀孕纯粹是意外。

2.宝宝还差一周满三个月，状态很好。

3.陆晴的身体状况医生不建议打胎。

4.目前节育环和胚胎距离较远，如果接下来能一直保持这个距离，便不会影响胎儿的发育；反之，如果节育环在孕期往胚胎方向发生偏移，则必须终止妊娠。

江远梅为难的看着三哥三嫂：这可让人如何是好？

*

“铛！”

外间堂屋的摆钟响了一声，意味着此时已经凌晨一点钟了，里屋床上的江远桥和陆晴依旧清醒的很。

借着窗户透进来的一点月色，睡在外侧的江远桥撑起身，从蚊帐中钻出来，拿闲置的枕巾给对面小床上的儿子盖好肚脐眼。

“孩他爸，村头杨红伟家超生三胎交了多少钱来着？”

“你现在好好养身体要紧，别操心这个。”江远桥说完才意识到，“媳妇你、这是决定好了？”

昏暗中，陆晴轻柔的抚摸着小腹，语气坚定，“嗯，我想试着把她/他生下来。”

“可是—”

“没有可是。左右现在打胎和孩子被节育环逼近不得不打胎，我的身体都会出现严重损伤，但前者是必然发生，后者只有一半的概率，我想赌剩下那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

江远桥沉默了好久，久到陆晴以为他睡着了，才听到他叹了口气，“我明天让人给师父和大舅捎信儿，接下来半年有新活都叫上我，怎么着也得在二宝出生前，把她/他的罚款和奶粉钱都挣出来。”

“孩他爸，你真好。”

“你才知道啊。好了，不许再胡思乱想，快睡吧。”

蚊帐里开着小吊扇还是有些热，江远桥拿过床头的蒲扇，一下一下给陆晴扇着风。

良久，夫妻俩的睡意袭来，迷迷瞪瞪之际，脑海中猛然一震，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对啊，我们为什么要交罚款？这明明是医疗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