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缓缓闭上了眼,嘴角还带着浅浅笑意。
宋时微眼睁睁地看着握在自己手心的那只手脱了力,只要她现在一松手就能直直落下。所以她不敢松手,依旧紧紧握着。仿佛只要她手没落下,面前的人就还活着。
她哭喊道:“雪琴,雪琴!”
江淮直不忍心,蹲下来扶住宋时微的肩头。宋时微缓缓将琴娘子的手放下,她太累了,已然没有力气支撑住自己。她靠在江淮直怀中,呆呆地看着琴娘子的尸体。
江淮直感受到怀里的女子松了力依靠在他怀中,两人由原本的扶住就这么变成了环抱住她。当她的头倚靠在他肩头时,整个人不自觉的僵硬住。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人有了动静,抬头看向他。
江淮直很难形容他看到那一眼的心情,沉痛,复杂,还有心疼。几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让他有些不敢看宋时微那绝望的眼神。
“江淮直,我要带她回去。”宋时微哑声道。
江淮直点头:“好。”
他无法拒绝此时她说的所有话。
宋时微没将人带回江府,若是将人带回江府办葬礼,太过显眼了。她将人带回她手里的一座宅院之中,是她的嫁妆。这宅院在城外,依山傍水,景色很好。
京都很繁华,但也很危险。隐藏在纸醉金迷中的,还有一头头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琴娘子不喜欢这,所以宋时微要在城外办她的葬礼。
江淮直入了宫,他将人带走,总归是要给一个交代,哪怕人已经死了。
葬礼事宜繁琐,宋时微没有经验。她又沉浸在情绪中没想到,但是念春很快就带了江府的王嬷嬷赶来。
念春说,是江淮直派人去喊她们的,说觉得宋时微此时需要人帮忙。
有了王嬷嬷在外主事,宋时微就放心了。她同念春和阿雾一起,替琴娘子梳妆。
念春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全是首饰。
“小姐,你来替琴娘子簪花吧。”
宋时微一时恍惚,想起了之前琴娘子说的话。
“我有一位故人。”
“她本答应我,待我及笄之日便代我母亲替我簪花。我以此为傲,日日期盼。”
“只不过可惜,终究还是未能如愿。”
宋时微缓缓伸出手,从中拿起一只珠花。强忍内心的酸涩,颤抖着插入琴娘子的发髻之中。
她轻喃道:“今日不是及笄,而是新生。我替你簪花,愿你来生,顺遂无虞,长安长乐。”,一滴泪从眼眶滴落,落在衣袖之间。然后又迅速洇入,不见踪影。
门外传来王嬷嬷的声音,“夫人,一切准备妥当了。”
宋时微垂眸,掩去眼中的情绪,淡然道:“知道了,再等等吧。”
江淮直入宫到现在还未回来,琴娘子火葬,总归还是要等他回来才好。
好在江淮直很快就回来了,看来陛下并未多为难他。他走到宋时微两步距离的样子停住。脚步比往日更为急促。张了张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问道:
“都准备好了?”
宋时微点了点头。
“那走吧。”
火葬的地方在后山一块土坡上,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宋时微走到厅堂的时候,才发现元昊也一直没有离开。
一行人往后山走去,然后将琴娘子安置好。
陈息拿来火把,站在江淮直和宋时微面前:“大人,夫人,准备好了。”
江淮直怕她不忍,于是先接过火把。正准备往前将火把扔入,就听见宋时微开口道:“我来吧。”
她语气没什么温度,走上前来,同样握住火把。
江淮直道:“你若是不忍心,不必勉强。”
宋时微只是摇头,“得自己扔这火把,才会记得更牢。”
他们的目光隔着火把相汇,江淮直甚至能看见宋时微眼中晃动的火焰。看得他心头一颤,不由的涌出一股怜惜之感。
“你先松开,握住下面好些。”
宋时微不疑有他,直接松开了手。
而江淮直在她松开手的那一刹那,毫不犹豫的将火把扔出。堆积的木柴瞬间燃起熊熊大火,将中间的琴娘子吞没。
宋时微难以置信地看向江淮直,江淮直只是淡然道:“我也需要牢记。”
他知道这火把对宋时微意味着什么,是囚牢,是将她困在琴娘子死去的囚牢。江淮直甚至已经能猜到,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她定会将这一个一个的囚牢来困住自己,然后久久自责难眠。
他想救救她,哪怕只是让她轻松一点。
宋时微看向他的目光沉沉,片刻后移开目光,看向火堆,不再多言。
等一切都弄好了的时候,天都已经暗了。这个时间城门已关,众人便都在宅院中住下。好在这件宅子往日里也安排了人打理,一切都有,众人便各自选了间屋子住下了。
只是忘记王嬷嬷在,还就住在宋时微常住的院子里。两人被迫同居,这还是成婚这么久,第一次住在同一间屋子中。